○谢黛梓(书评人)
或许与宇宙一样神秘的,是与我们朝夕相处的身体。而在这个身体之中,最让人不可捉摸的,应该是我们这颗躁动不安的“心”。
作为儿童医院心胸外科医师、“科学松鼠会”成员的李清晨,以其著作《心外传奇》,从一个科学家的视角,为人类胸口热怦怦的心脏,做了科普式的透视。中国科普知识的传播有十分酸楚的“家事”。因为在中国,这个以“科学为第一生产力”的国度,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科学传统。“科学”一词出现在上个世纪初,是由日本人翻译西方的“science”而得名,即所谓分科之学,也是新文化运动时期被高唱的“赛先生”。因此,中国科学在一个世纪的发展中,科学家和科学知识的普及,向来是两码事——科学家不管科普,科普人不是科学家。
然而在现代科学的故乡,即西方社会,优秀的科学家同时也是优秀的科普作者,科学家也是传播科学知识的公众人物。比如爱因斯坦、霍金等等。因为在古老而现代的西方社会,对人体的研究与探索、剖析与透视,和西洋美术画裸体画一样,具有悠久的历史。当然,或许在这个方面,科学和艺术找到了共同的思想源泉。
虽然人体解剖历史可以上溯到与“希波克拉底誓言”一样古老的希波克拉底时代,但是在漫长的中世纪,欧洲在神权的统治下,对人体(特别是活体)的公开解剖是严格禁止的。
尽管如此,有些对解剖职业充满热情的科学家,还是会寻找各种途径,来探寻人体的奥秘。比如生活在公元1世纪左右的“医圣”盖伦,就鼓励学生努力寻找机会观察人的尸体,如果找不到就换做动物。
在人体解剖史上不可忽略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这个人就是在科学、艺术、文化等各个领域做出震古烁今贡献的达·芬奇。如果读者还记得电影《达·芬奇密码》中的“人体比例图”,那么你一定会被那接近完美的比例所折服。其实,达·芬奇还是一位人体解剖的高手,他曾经亲自解剖过30多具人的尸体,由此留下了200多幅人体解剖图。
在欧洲,对人体的解剖研究从遥远的古希腊时代就已经开始,但是一直到文艺复兴前后,人们还不知道血液和唾液、胆汁、精液等“体液”有着怎样的关系,也不知道人体如何把各种体液输送到身体的各个部分。17世纪20年代的哈维,提出了血液循环理论,才正式解决了这个问题。
到了17世纪以后,以笛卡尔为代表的“机械论”风靡整个欧洲,因此,把心脏比喻为“钟表”的科学家以及信众比比皆是。伴随着西方文艺复兴以及人体解剖史的兴起,不单单是对人体神圣性的“去蔽”——由此演绎出了裸体画、透视图、超短裙,等等;也是对人体、乃至宇宙万物“机械化”的深化——机械钟表、机器人、手机电脑技术控也应运而生。
以历史为鉴,可以明智。尽管在当前社会,机械论被各种思潮以爆炸式传播的时代所掩盖,但是在科学领域,这种科学技术即可以“透视”万物本质的思维方式,仍旧实质上占据着科学研究的主导地位。
《心外别传》正是遵循了这样一种思维方式,“心”可以通过各种技术手段,被细细剖析、被活活置换、被培植创造、被永葆活力。或许在阅读该著作的过程中,读者会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征服欲所娱乐,因为作者生花的妙笔,枯燥而血淋淋的医学手术,也变得趣味盎然。似乎人类通过各种刀刀叉叉、试管试剂,正在揭开疾病的奥秘、揭示宇宙人生的真相……
然而,笔者在同样被“娱乐”之后,炎热的夏天不由升起了几分凉意。人体本来也并非机械,肉团的心脏与人的心理、情绪、思想乃至身体的各个器官密切相连,所谓“手足情深”、“十指连心”,不单一个人的身体缺一块都是个剧痛,乃至把人从亲戚朋友、各种社会关系中抽离出来,也是个要命的悲痛。
所以,西医和中医的差别,就在于这种“分析”和“综合”的思维方式。西医通过解剖来明确真相,通过切除与添加来完成治疗,由此则导致了通过犯罪的方式偷盗他人器官来弥补自己的缺陷;而中医则视宇宙万物皆备于我、我与宇宙万物本来是一体,所谓天人合一,通过心与外物环境的共同治理来疗伤。
现代社会的人类,却试图把外在的环境与人本身隔离,“一切都是人造”来代替“一切唯心造”。殊不知,强调“人造”则忽略了道德与终极关怀;注重“心造”,则或许能从心地上找到一份良田,不去破坏自然与他人,而获得安宁与平静。总之,《心外传奇》是一本让人深思的书。
《心外传奇》李清晨著/清华大学出版社2012年7月版/29.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