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世荣  刘增强

　　上海交通大学关增建教授新著《中国计量史》于2025年2月由大象出版社出版。该书积关增建教授30年计量史研究之功，拓宽和深化这一领域的研究，撷集多方面取得的成果，付之梨枣，为计量史界、中国科学技术史学科呈现了百万字的鸿篇巨著。堪称计量史学科在新时代的又一标志性著作。

　　《中国计量史》文也质朴，图也精美，然皇皇百万言，通读非一载不能毕。现仅就数月以来阅读管见陈诸笔端。

　　量度古今，堪称通史

　　清代史学家章学诚认为通史有“六便”和“二长”八个优点。“六便”是：免重复，均类例，便铨配，平是非，去抵牾，详邻事。“二长”是：具翦裁，立家法。

　　《中国计量史》绪篇，“鸟瞰”中国计量史学的形成、中国古代计量的发展分期，从中西比较视角作了中国计量的历史定位。计量史学的形成，全面论述了学科的形成和发展，有重要价值，对于国内外学界了解中国计量史提供了渠道与参考，同时有益于对计量史感兴趣的青年学者学习。

　　上篇“传统计量的理论与实践”，用9章篇幅分述中国古代计量的产生、计量基准的建立及管理、秦至民国历代度量衡的发展、计时方法的演化、历法要素的测定、空间计量的进步、量器和衡器的演变、货币印章与度量衡、古代有关计量理论。该篇“均类例，便铨配”，章目逻辑清晰。具有纵贯性，突破断代限制，以时序为线贯通古今；具有全面性，论述兼及政治、经济、文化等多维度，避免就计量论谈计量的单一视角；具有整体性，在行文论述中揭示古代计量的产生、发展、应用和专门理论，揭示历史演进的因果。

　　中篇“传统计量向近代计量的转型”，占有7章内容，讲述明清之际传教士带来的计量变革、清代度量衡科学的发展、清代度量衡的管理状况、北洋政府尝试统一度量衡、近代度量衡制度的建立、推行与管理、民国时期计量的进展。该篇可谓“详邻事”，深入研究中国近现代计量发展的历程及其与社会文化的关系，准确把握现代计量的特性及其发展机制，总结中国近现代计量发展的历史经验和教训。

　　下篇专论中国计量历史人物，包括先前两汉时期的商鞅、刘歆、王充、张衡，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刘徽、裴秀、荀勖、祖冲之，隋唐时期的刘焯、李淳风、僧一行，宋元时期的刘承珪、燕肃、沈括、郭守敬，明清时期的朱载堉、徐光启、康熙皇帝，以及来华传教士利玛窦、汤若望、南怀仁。关于人物的撰写，若以专题史的切入角度，很容易管中窥豹只见一斑，而《中国计量史》撰写计量人物比较注重从人物全貌描写，将计量作为其中的一部分，展现了人物生平及其学术的整体性。

　　计量史的书写有其固有的难度。因计量的基础性，与数学、历法、法制等多个专业领域关联，如果把握不好，容易在一个方面凸显过多，从而陷入另一种专题史。如在撰写时间计量时，如何与成体系的中国历法史区别；撰述空间计量史，如何与中国地图史、测量史区别，就是难题所在。《中国计量史》在撰写这些内容时，紧扣计量特征，很好地安排了内容，避免了专题拼接的断面，有机呈现了计量史的面貌。可谓“具翦裁，立家法”。

　　《中国计量史》除“我国少数民族地区度量衡的发展”之外，对我国度量衡文化的广阔题材都进行了阐述。依据清代史学家章学诚对通史的看法，我们认为《中国计量史》堪称为中国计量通史。

　　实证有据，创见迭现

　　《中国计量史》在将我国古代计量史事，娓娓道来的同时，创见迭出。笔者粗略翻阅一过，目力所及之处的创见包括：

　　宏观层面：计量史书写范式；从传统到现代的脉络接续；见物也要见人的计量人物研究；计量理论：学习计量史的意义、古代计量的社会功能、计量发展的历史分期；行文论断明确，“平是非，去抵牾”。

　　具体学术观点：角度理论的奠基，传统3651/4分度不是角度；圆周率值，古人对圆周率的推算与设计标准量器的需要密切相关；误差学说，揭示了古人对产生测量误差原因的认识；对康熙以经线0.01秒之长确定营造尺长，即以天为度说法的辩驳；等等。

　　著作中的这些创见，论述甚详，作者也另有专文、专著论及，感兴趣的读者可参阅。就误差学说而言，曾有观点认为中国古代科技的一些方面比较不追求精确性，文本记述也较模糊，详细的工艺数据因多种原因难以被文人记入书籍流传。而《中国计量史》从计量角度，揭示了中国古人对误差、精确度、准确度的认识。此外，作者还引述了韩非子和沈括的言论揭示了中国计量史上，古人对测量精确度与准确度区分的重要成就。

　　器象显真，以图证史

　　中国计量史上一阶段的著作，多以黑白图展示计量器物。《中国计量史》呼应了时代进步，彩色印刷书中插图。这些精美的图片展示了计量器具的美与真，并附有器物尺寸。比如著作在197页展示了日本计量史学会理事长盐田重雄寄来的两把商尺图片，以往未见，大饱眼福。其中一把股骨尺长15.773厘米与《中国科学技术史·度量衡卷》所载收藏在上海博物馆和中国国家博物馆的商代牙尺（前者长15.8厘米，后者长15.78厘米）尺长相近。过去的度量衡著作以黑白印刷度量衡器具，让我们感受度量衡器具之形，但总感觉有些遗憾。而各地综合博物馆展览的度量衡器，虽能直观看到实物，但在标准器物大小尺度标注上多不尽如人意。当参观博物馆时，一些历史学者、美术工艺者、古文字学者等，端着相机聚精会神地拍摄器物整体或局部，如获至宝，而计量史研究者只能望洋兴叹难以测数，每有隔靴搔痒之感。

　　《中国计量史》中还有沈括、郭守敬、徐光启、汤若望、南怀仁等古代计量人物的纪念邮票。国家邮政局1962年发行沈括、郭守敬纪念邮票，1980年中国邮政发行徐光启纪念邮票，德国1992年发行汤若望纪念邮票，比利时发行南怀仁逝世300周年纪念邮票。这也是该书的一个特色。时代的进步在邮票上得到彰显，邮票上出现的不只是政治人物，也有为人类作出实实在在贡献的科学家。《中国计量史》搜集展示的这些邮票很好地体现了计量的重要性。

　　此外，如著作719页的“登封观象台鸟瞰图”，都是以往较少见到的清晰图片。著作786页“坤舆万国全图”、789页意大利罗马中央图书馆藏拉丁文版“几何原本”等图片亦甚精美。

　　总而言之，《中国计量史》给读者展示了相当广阔、深邃的中国计量史图景。不仅有助于计量学、计量史学从业者、学生研读使用，更为科技史、经济史、建筑史、音乐史等众多领域的学者提供了便利，也为热爱中国传统文化的读者呈现了可读性很强的读本。

　　对于这样一部皇皇巨制，我们更多的体会是随读随新，总能从书中了解到新知识。俟以后继续交流分享。

　　（作者单位：内蒙古师范大学科学技术史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