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新征（书评人）

　　《尤利西斯》虽然一直被公认为乔伊斯为文化界留下的宝贵遗产，代表了文学史上的一个创作高峰。然而如同它所获得的赞美一样，长久以来同样饱受诟病。这本艰涩难懂的天书令众多阅读者咬牙切齿，乔伊斯这个古怪的老头似乎故意要与阅读者做对，费劲心机在书中设置词语迷宫，让阅读者深陷其中无力自拔，而他自己却躲在暗中窃笑不已。这种艰涩难懂的文风仿佛给《尤利西斯》安装了一个无解的密码，让大多数人无法破译，因此只能将这部天书束之高阁，任之蒙尘。

　　十年前的春天，导师在全班同学选择论文题目时夸下海口，如果谁敢接下《尤利西斯》这个题目，他就敢给满分。这个骄傲的老头认为这本被称作天书的小说，其实全国没有几个人真正读完过，包括许多中文系的教授，而他是为数不多通读了英文版的人，他希望学生中能有人继承他的衣钵。可惜，直到今年春天，我去拜会已经满头银发的导师，他满脸遗憾地说，《尤利西斯》已经成了他最大的心病，因为至今他的学生仍然没有人去碰这个选题。

　　也许《尤利西斯自述：詹姆斯·乔伊斯书信辑》的翻译出版将弥补他的遗憾，这本书信体的自传呈现了一个更加真实的乔伊斯。通过对收录的302封书信的阅读，我们将了解作者传奇的命运轨迹。在书信中，以艰涩著称的乔伊斯对自己进行了无情的解析，他明晓、暗示的斑斑点点都能在他的小说中找到痕迹，可以作为阅读他小说的参照。例如，乔伊斯写最后一部作品《芬尼根守灵夜》时受到了严厉批判，他在写给维弗小姐的大量书信中，对小说中很多细节、构思的来由进行了解释和辩护。而同时代的文学天才——埃兹拉·庞德、托斯·艾略特等人也主要是通过书信，和乔伊斯建立起了惺惺相惜、难以割断的友谊。

　　全书以英国戏剧评论家威廉·阿彻给18岁的詹姆斯·乔伊斯来信、代表易卜生对其表示感谢开始，以乔伊斯去世10天前给弟弟斯坦尼斯劳斯去信，嘱咐他可以向自己的哪些朋友求助，以摆脱战乱的困苦结束。就像所有的文学青年一样，初出茅庐的乔伊斯一开始同样四处碰壁，投稿无门，为了发表一篇文章殚精竭虑。作为文学史上罕见的天才，乔伊斯一生穷困潦倒。在未成名之前，他经常向弟弟写信哭穷，生活来源都是靠弟弟资助。成名之后依靠版税和赞助人维弗小姐资助。虽然穷困潦倒，但这位兄台却不知节俭，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将来之不易的钱粮挥霍一空，重新开始饥一顿饱一顿的拮据生活，又继续在书信中哭穷。

　　这些书信还披露了乔伊斯拒绝放弃罹患精神疾病的女儿露西娅，以及乔伊斯在1940年帮助犹太难民逃离欧洲等鲜为人知的事件。当年，乔伊斯也正是在信中向19岁的诺拉献殷勤，从而促使诺拉和相识不到4个月的他一起私奔，20多年后，两人才正式结婚。

　　也许是乔伊斯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文化遗产被任意蒙尘，《尤利西斯自述》的出版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户。在时隔多年之后，乔伊斯亲自为我们送来了破译这部天书的文化密码。

　　《尤利西斯自述： 詹姆斯·乔伊斯书信辑》[爱尔兰]詹姆斯·乔伊斯著 李宏伟译/重庆大学出版社2011年3月版/3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