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为阅读那些充满呼啸的想象力的童话而准备好自己的智力。因为,这一类童话对我们以往的阅读经验和习惯性思维,往往具有挑战性和颠覆意味。流火的《再见,水星小孩》就属于这一类作品。
我们来看这个童话的故事:小女孩卷卷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地球人,而是一个来自水星的“外星人”,因为她觉得,自己与这个地球格格不入。这个发现不仅使她兴奋无比,而且她还很快为自己找出了许多有力的证据——正如她在写给蓝老师的那封信上所罗列的:
她之所以总是改不了迟到的毛病,就因为她是水星人。“地球人每天睡8个小时就够了,而水星人需要睡1414个小时。作为一个在地球上生活的水星小孩,我每天都只能睡12个小时左右。严重的睡眠不足让我每天早上起床都特别困难。”此外,还有两个证据也足以证明她是水星人:一是她的头发是自来卷,这是因为水星离太阳非常近,温度高,水星人头发都是卷的;二是她的夜视能力很强,这是因为水星无论白天夜晚天空都是漆黑的,水星人就进化出了很强的夜视能力。当然,卷卷暂时还不想公开她的水星人身份。她希望蓝老师也能为她的身世秘密“保密”。
前提一旦成立,整个故事就在一种完美的逻辑里层层推进,有若妙机其微,独鹤与飞;又如大风卷水,林木为摧。庸凡的现实在强大的幻想面前,反倒显得脆弱和可疑了。
接下来,卷卷的同学(童话之外的读者们也会如此)提出:既然卷卷的父母也不能理解和容忍卷卷的诸如总是睡不够这样的生活状态,那么,她的父母也是来自水星的吗?会不会存在“收养”的问题?纠结中的卷卷经过不动声色的“验证”,得出了结论:不存在收养的问题,她的父母也是水星人,只因为地球上的生活条件比水星好,所以,父母们有了小孩就会来地球居住,一旦等小孩长大了,他们就会一起重返水星。果然有一天,卷卷发现父母亲在打包家具、整理行李了。难道准备全家返回水星了吗?卷卷怀着一种恋恋不舍和对新环境的期待,开始和同学们道别了,甚至还接受了好朋友的纪念礼物……
生活中的真实让位给了幻想。一切都是那么出人意外,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当“幻想的果酱”涂抹在了一片片具体的“现实的面包”上,童话的真实的香味,就清晰地散发了出来。故事在完美的想象的逻辑里继续。不久,卷卷发现,原来爸爸妈妈并非要带她返回水星,而仅仅是搬迁到附近的新居,而且自己也不用转学,更无须和同学们离别,唯一让卷卷有点不自在的是,当她再次面对同学们时,她多少会觉得有点尴尬和羞愧。
按说,如果是一般的童话家写来,故事到此也可以告一段落或宣告结束了。毕竟,整个故事里都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但是,我在前面已经说过,流火的童话是“充满呼啸的想象力”的,我们必须为阅读这类作品准备好自己的智力。
果然,就在故事可以宣告结束的时候,一个新的、石破天惊的消息爆出:卷卷的那个整天装得和地球小孩一样不声不响的同桌甜甜,才是一个真正的水星小孩!只因为有一次他们的飞船失事了,他跟着父母偶尔流落到了地球上。至此,这个故事再次可以宣告结束了吧?但是还不呢。
当真相几乎已经大白,卷卷万分沮丧地回到家中,准备接受眼前的现实的时候,她的父母亲,却正色等在客厅里。她的爸爸郑重其事地告诉她说:“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原来,卷卷确实和周围的人不太一样,因为她确实并不是纯正的地球生物。她爸爸不是,她妈妈也不是,他们一家来自遥远的太阳系之外的“拉尤纳斯星系”的某一个星球。
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一切都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也超出了我们已有的智力边界。本来已经降落到了现实的地面上的幻想之鸟,再次起飞,把整个故事引向了一个山高水长的更广阔的境界。不得不承认,《再见,水星小孩》这本童话,对我以往的想象力、智力和阅读经验,都是一次完美的挑战和无声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