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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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向开阔阳光的地方走
“池子心味道小说”(3册)《并非陌路人》《心在原来的地方》《舍不得与你重逢》唐池子著/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2013年6月版/元
  ○慈琪(90后儿童文学作家)

  儿童文学的意义就在于,将一些可怕的现实以不惊吓到孩子的方式,告知他们,让他们从小对这个世界有一个把握,世界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想要生活得美好一些,就要避开那些巫婆和鬼怪,一直向开阔阳光的地方走。

  十几年来,儿童文学里的成长文学日益受作家重视,受小读者欢迎,然而在当前儿童文学界,我看到一个令人担心的现象,是所谓的“青春疼痛”文学混入儿童文学。作家队伍里出现了跨儿童文学和青春文学的群体,随着90后生力军的加入,这种现象越来越明显,这就导致了一种可能性,即,作者会在无意间地引导儿童文学界的小读者去看他们的青春文学作品。

  然而这其中的隐患,很少为人所提。我们可以看到,书店里的少年儿童区,总是有满满几排书,有着繁杂花哨的封面、绚丽的腰封和名家推荐,内容却空洞做作。这还不算叫人害怕的,可怕的是那些艳丽有毒的东西,看着像花,里头掩着尖牙。它们是假装成儿童文学的青春文学,而且是最劣质的“青春疼痛文学”,仗着孩子们缺乏辨识能力,堂而皇之地占据他们的视线。

  这些文学虚构了在儿童身上出现的种种苦难和痛苦,或者是父母双亡,或者是父母离异、再婚,或者是自身情感不顺利,或者是学习障碍,不一而足。这部分作者用自己胜过常人的文笔,将内心和世界细微的情绪、现象无限放大,把一个小血点放大成狰狞的伤口,懵懂的小读者看了,想,哦,这个伤口我见过的,在自己身上或者认识的人的身上,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对作者充满亲近感,认为他们写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渐渐地,他们把自己指尖上的小血点也看得严重了,一点点苦难,一点点挫折,一点点以前没有体会过的情愫,都放大成重伤,剧痛,深恨,真爱。

  当然,并不是说关于儿童成长中的问题不需要以文学的形式来描述。但如果群起而写之,刻意迎合少年儿童的青春期躁动情绪,夸大其词地谈论童年和青春,弄得孩子们疑神疑鬼,对号入座,以为不经历“青春的疼痛”就不是完整的人生。这是何等谬论!什么年龄没有苦难?童年阴影,少年迷茫,中年挣扎,老年萧条……如无特殊情况,尚在家人庇佑下的孩子们其实是最幸福的,苦什么都不会苦着他们。经历了上世纪的大动荡,那些老人都沉默而坚忍地活了下来,成长期的惶恐和迷茫,在肉体的生死、一代人的苦难面前其实不值一提。

  孩子最需要什么文学?我觉得,他们最需要的,是学会在不美好中看到美好,不让遭遇到的或眼睛看到的疼痛和黑暗永远印刻在他们心底。他们需要一个成熟耐心的人,教会自己如何面对困惑和挫折,面对在成长中遭遇到的各种始料未及的事件和情绪。这些事件和情绪,绝大部分挨一挨就过去了,但万一沉溺其中,就永远停留在幼稚的少年期,再也找不到生活的正道;而少部分遭遇真实不幸的孩子,你是希望他们捧着苦难史终日哭泣,还是想打开他们的窗户,让他们振作起来,继续昂扬地面对漫长未知的生活?

  我曾在和一些孩子和少年交流之后,得出一个沉重的结论:那些看错了书的孩子们,初期是会比同年人老成、懂事,情绪敏感,思想丰富,10岁的孩子就有了15岁的心;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却始终停滞不前,当别人慢慢从10岁长到20岁时,他们仍然停留在15岁,整日捏着自己的小情小绪不放手,同时认为整个世界都不懂他们的天真,伤害了他们的纯洁。

  因此,我无比渴望在儿童成长类小说中看到阳光绿树。当那些早熟的孩子们厌倦了小学和初中的生活故事,暂时不愿理会幻想和童话时,当他们渴望找寻与自己内心相契合的文字时,不会遭遇沼泽般潮湿阴毒的植物,不会被它们缠绕,牵扯住成长的脚步。唐池子的这部“心味道”小说一大可赞之处在于,其字里行间都充满了阳光。她写伤痛,但伤痛总会治愈,她写泪水,但泪水总会拭干,她笔下的孩子有软弱的时候,但最后总会坚强。这种坚强不是清高傲然,不是冷漠自闭,而是积极投入到生活当中去,不仅努力完善自身,而且照顾身边爱自己或自己所爱的人的心情。

  在唐池子笔下,即使最接近“黑暗”、生活最黯淡无光的中学生,在高压的学习工作环境中也坚持了下来。男孩子何须自甘颓废,故作潇洒,成天揣着忧郁的眼神和放荡的言词,和意志力薄弱的女孩子们上演一段段虚假的剧情?女孩子也一样,何须把自己弄得像悲情女主角,在深夜、在网上绞尽脑汁写下一段段流泪的寂寞的文字,再等到天亮后,心安理得地吃完家人做好的热汤热饭?

  很多所谓的青春疼痛小说一力怂恿年轻无知的学生:学习本身毫无意义,它带来的物质生活才是真谛;青春时期不荒唐不犯错就是苍白的青春,说出来都会让人耻笑,反之,青春时期爹不疼娘不爱、欲求真心人而不可得、受压迫受歧视,才是可说的资本;要疯,要闹,世界给我以疼痛,我就要以疯狂反击,过了这个年纪就疯不起来,闹不起来了,多遗憾。

  青春可以疯,可以闹,但没有节制的沉溺和自伤,会毁了自己,毁了一切。只知道疼痛,怨恨,冷漠,这样一代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不堪想象。这个世界的确有很多悲惨的事情,但孩子们需要知道,无论多绝望的处境都有希望。不是所有人都能熬到太阳升起,但心中只知道绝望、软弱、物质、小情绪的人,会永远迷失在空茫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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