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编辑学 编辑业务 档案文献
○来晓宇
早就听说张惠芝老师将她从事编辑工作以来悉心收集整理的业务文档结集出版了。近日接到一个快递,打开后竟是一本《编辑档案》。该书由大象出版社出版,16开、625页,拿在手里颇为厚重。张惠芝老师是河北教育出版社的老编审,于我是行业中的前辈,又是我的作者,同时还是北大的校友。她嘱我写篇书评,我自不敢违命,但又自觉没有资格妄评,写些初读之下的感想,谨以复命。
《编辑档案》一书由吴道弘题签,耿相新、聂震宁作序。书中汇集了作者任责编的《李大钊全集》《二十世纪中国史学名著》和担任副主编的《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历史)》等三大出版工程的原始档案文献,包括:立项报告、选题报告、出版合同、会议纪要、责任分工、编辑凡例、编辑方案、编辑细则、整理细则、审校细则、版式设计、质量要求、内容提要、编辑加工稿、校样、付印样、审读样、审校记录、与作者等来往信函、书评、书讯等等。内容涉及从选题信息的收集、选题策划申报、组稿、审稿加工、书稿发排、校对通读到付印成书、组织书评宣传,几乎涵盖了编辑业务的整个流程。
正如耿序所说,“这些原汁原味的档案文献记录,正是编辑学所以成为一门学科的最基础的史料”。相对于尚存争议的关于编辑学的弘大叙述,对我这样的后辈而言,该书更直接的价值,是其记录的编辑前辈真实而鲜活的工作内容。
大致上,每个年轻编辑入行时都学习过《出版专业基础》《出版专业实务》,然而这些编辑入门的必读教材中,更多的是理论性叙述,间或会插入碎片化的例子。而这些理论在实际工作中是如何运用的,或者说编辑工作的真实状况是什么样的,新手们则只能在工作中自己摸索了。
在现实情况中,年轻编辑从一开始就要应付繁重的书稿任务,亦鲜有机会接受同样重任在身的老编辑的系统指导。近年某出版集团举办编校大赛,获奖者发言中就言及其初入行时,为学习经验,常待下班后偷阅老编辑的加工手稿。稿件加工如此,选题组稿、印后宣传等环节同样缺少应有的、完整的系统指导。
以概观言。该书出自老编辑之手,其体例安排与章节设置,即体现了编辑工作所应有的流程与所需要考虑的问题。只需看到书中收录的,从选题到组稿,从编辑加工到装帧设计,从作者信函到书评书讯,就可见编辑工作的完整步骤。联想到时下的“文编辑”与“钱编辑”之争,主管部门不断强调质量检查的同时编校质量却难见起色,出版单位利润增长困难的同时有质量的选题也举步维艰。这些令从业者无奈而困惑的现实,自是有其复杂的现实原因。而在从业者艰难探索勠力前行时,回望前辈们的工作历程,当或是有益的。该书收录的完整的编辑档案文献,正体现了一个真正的“大编辑”既是“活动家”又是“校雠家”,偏废一端,不是书店里充斥精神垃圾,就是库房中堆满纸浆原料。
以细读言。该书收录的各种编辑应用文以及编校改样,都凝结着责编的思虑与推敲之功。“终日之思不如须臾之所学”,细节中常体现出前辈得来不易的经验。如“张惠芝致方行”信中,责编请方先生确认署名变更一事,并嘱“请用书面文字形式通知我”。书面形式既可免去口头转传之讹,又可留存日后比照的凭依。初做项目的年轻编辑若能心知其意,或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又如《〈法学通论〉眉批》的校样中,责编对页下注“这是李大钊写在行间的批语”的修改,先是将“这是”改为“原为”,又将“原为”改为“系”,删掉“系”后最终恢复。一条注文的修改,足可想见当时编辑在考虑体例统一、注语简洁时,权衡斟酌的情形。而看到编辑对校样中每处格式的改变、字体字号的更换均一一标注,不厌其烦时,我不禁想起前些日在某业内知名公号上看到的文章,作者传授如何利用软件技术查找替换,以提高校改效率,其下引得不同意见激烈争论。且不说作者此举作 “稻粱谋”的无奈,也不论如此是否会有误改遗漏等技术性问题,在我们今天感到纠结与无奈时,从前辈们的编辑档案中,至少可以体察到某些别样的可能,抑或某种遗失的关照与归旨。
翻过全书,有一个细节挥之不去。在收录的《李大钊全集·出版说明》第二、四、五、七稿中,每一稿作者均感谢了张惠芝老师,而每一稿中均被她删去,直到第八稿后不再出现。我想,如今在岗的每位编辑也一定做过类似的删改。“明道不计功”,也正是“编辑圈”的一种传承吧。
无论是对编辑学的学科建构,还是对年轻编辑的个人成长,在于沙上筑基已渐成风尚的现实中,《编辑档案》的出版弥足珍贵。这些编辑文献能够留存下书林守望者的真实样貌,也为我们这样的后继者留下路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