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祁连山 纪实散文 历史文化

　　○寒 竹

　　在“五原草枯苜蓿空，青海萧萧风卷蓬”的季节，《祁连山阙》出版发行，就像一股飒爽的秋风，浸染了高原，也吹遍了大江南北。对于作者马步升来说，他将不便轻弹的每一滴泪水，对这片土地的深情，对这片土地的热爱，都融入在了《祁连山阙》一行行文字之中，展现在读者面前，斑驳陆离，久久流连。

　　翻开《祁连山阙》，似乎走进了马步升的精神原乡，但远远不止于此，悠久的历史、壮美的山川纠合在一起，厚重鲜明的地域文化、宽广独特的文学书写意境融彻，展现了人与物、精神与现实的灵性对接，以及马步升的价值向度。

　　自然景观与内心世界不谋而合的内涵意蕴突破是贯穿《祁连山阙》的最大特点。毋庸置疑，在马步升的心里，祁连山脉是一座难以掘尽的精神富矿，是他和万物沟通后的灵魂相印，是他不间断行走祁连山几十年后的厚积薄发，是集地理风貌、民俗风情、历史沿革于一体的探幽问道之旅。

　　人类文明的多样性，千年文明在时光机上更替叠加，让语言文字的张力达到了最大化，读来，犹如一幅悲壮凄美的长卷在眼前缓缓展开，使人默然屏息。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古丝绸之路上战争的杀戮和嘶鸣从两千多年前如约而至，人类生存的底线和人世间的冷暖聚散反复上演。然而，祁连山脉依旧还是祁连山脉，河西走廊还是那个河西走廊，青海湖依旧还是青海湖，荒草萋萋的悲壮依旧在四季交替中发人深省，古代文明和传统文化正在高速发展的现代化社会中渐次式微或者消亡，正如作者所说：“自负到刚愎自用的现代人大惊失色，他们一梦几千年，而我们虽然每天睁大着寻寻觅觅的眼睛，却为自己眼下的些许成就而老眼昏花。”

　　此时，我看到了马步升那不轻弹的眼泪，“强风从峡谷深处开始助跑，贴着湖水，一路加速，到了我所在的小山包上，已经有了朔风卷地百草折的气势，雨点稠密，冰冷如铁，罡风横扫，众生披靡。”站在历史的门槛上，落脚在祁连山脉，马步升看到了一股携带着凛冽、苍茫、深邃、孤傲的冷峻之美，积淀之重。也许是因为行走的时间过于偏长，对这方厚土的情感过于起伏，文字一如激起的千层浪，又如遁形于山川草木。

　　生与死、感与念、敬与畏交集交织的悲悯是《祁连山阙》文化植被与精神土壤的滋养之地。可以说，马步升在祁连山脉间的每一步行走，都在感念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在祁连山南北和周边地带碰撞出的壮阔史诗，既有美轮美奂的自然之色，也有苍茫壮阔的力量质感，这也让他的文字向度有了深邃性和延展性。

　　马步升像是入定于茫茫山脉之间垂头合目的老僧，放下这人间世俗的纷扰，放下可谓一眼枯黄的名与利，裹挟着被现实世界浸泡的魂灵，谦卑而敬畏地化作一粒尘，或是一缕风，在四季更替的序列中，慢慢将自己的主权移交到天地自然之中。对马步升而言，人对自然是要有敬畏之心的，如果亵渎自然，就如他所说，“这是一种恶念，根深蒂固，带有原罪意味的恶念。”此刻，我想，马步升与祁连山脉大美山川相互理解包容，并将曾经纵容过的欲望转念为一种救赎。在《祁连山阙》画卷式阅读的过程中，还能体会到马步升沉浸式的文化开掘，他纵横于几千年历史人文的车轴中，下笔洒脱，质地细腻，表达着西部作家的真诚，以及浸入骨髓的家国情怀和赤子之心。写作的维度被打开，就像是站在三维空间或者四维空间中去俯视祁连山脉两千多年衍生的沧桑巨变。马步升的文化植被与精神土壤逐渐被无穷滋养，也给我们留下了值得反思深究的拷问。

　　语言的从容与自然，人性的挖掘与反思使《祁连山阙》共鸣性强、辨识度高，映照出超越现实的精神力量。马步升抒写自然的从容，随性穿梭的浪漫，将祁连山以及围绕祁连山的美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我东去的时候，太阳正在踽踽西行，路边草木的倒影越来越长，越来越虚飘，到青土湖时，猛然看见自己的身影竟是那样高大，然而却如一个游魂，黄昏的漠风袭来，回环四顾，都是空幻。太阳像一个绝望的风尘女子，罗衣血染，胭脂淋漓，回头漠然一望，耸身跃入山崖。”这段徐徐道来的文字，有着平凡卑微的迷茫，有着超凡脱俗的清奇，也有着壮士断腕的决绝。自然景观融于心性，情感输出一蹴而就，情融于景，景行于魂，相互映照，输之笔端呈现出点睛的情愫，也反衬出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和马步升内心的炽热，耐人品味。

　　“山，互为兄弟，湖，互为姐妹，山湖相依为命，一个大家庭，一方大天地。”马步升的血性、志向、情怀似乎就如空气、烈风、阳光一般，与祁连山脉的一切同呼同吸，实现了他独有的西部个性和表达，让人流连再三。掩卷回首，旌旗猎猎，金戈铁马，而山川草木千年轮回，却依旧苍茫，不禁让人感慨万千，泣下沾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