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 孙 珏
记者:请聊一聊,您进入出版行业的始末?
熊琼:我大约是2004年误打误撞进入书籍设计行业,此前我主要做的是广告设计,广告设计里的每一个项目都特别漫长,有时一个项目能做好几年。我刚接触到书籍设计就觉得好有趣,因为每一本书对应的思路和风格都不一样,而且2000年到2010年这一时期,一本书上市时间非常快,能在市面上迅速看到自己的成果,很是满足了一阵。
那时候的书籍设计严格来说只是封面设计,制作时长和成本都很少。基本是一天必须做完一本。这样的高频率工作,持续了很长时间。回看那段时光,真是觉得每本都来不及思考太多,几乎所有的设计都不太满意,但是没关系,没有实现的想法以及上一次的失误马上可以在下一本书里实现和改正。久而久之也让人非常疲劳和烦躁,静下来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愧对设计师头衔。出去别人问我干什么的,我从来只是说自己是个“做书的”。
具体的工作项目记不清了,因为那时候的书太多太多,有时设计稿都过了,书名都叫不全。反正不管做成什么样都卖得掉,书籍市场还是很蓬勃的。有一次我的工作室要搬去新址,我在收拾书架的时候,把太多自己也不喜欢读,设计也不满意的书挑了出来,记得好像铺了满满一间屋子那么多。收废书的人上门论斤称重,最后给了30元。我觉得这30元很讽刺,为什么我没能把这些书变成有保留价值的东西呢?我这些年的时间到底去哪了呢?我可以这样消耗自己吗?我必须做一本书要让它成为值得“留下”的一本书啊。
记者:职业转折点发生在何时?
熊琼:在这一行无比烦躁又浑浑噩噩混了好多年之后,终于认识了恩师刘晓翔,才发现原来书要这样做、那样做。当时的我实在是太想改变,我自己做了很多尝试。刘老师也看出了我的窘境,对我的帮助非常真诚。在他的引荐下,我去了敬人纸语书籍研修班,见识了一众国内外最顶尖的书籍设计师是如何思考一本书的设计,一本有“视觉价值”的书是如何被做出来的,同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设计师在一个团队中的角色以及如何坚持自己为最终的那个目标服务。在研修班的时间挺短,但也就是那次成了我的一个转折,即使后来我的工作也照样无比繁忙,但心境已然不同,最明显的是,我从之前对自己的工作有点羞愧,到现在为自己是一位书籍设计师而感到骄傲。
记者:在您的职业生涯中,印象深刻的图书设计作品有哪些?
熊琼:具体的案例真不好说,但是每个阶段的作品确实能够反映当时大多数人,或者是出版商对于大众审美的预判(虽然事后证明这些预判多半是错的)。早些时候,手机和网络还没有占据人们的眼球,那时有更多人选择读书作为日常消遣,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收到的出版机构的诉求就是要“接地气”,我被一再提醒,受众圈层不高,一定要 “接地气”不要“高”。仿佛我们真的一不小心就很“高端”一样。这个“地气”无非就是要通俗,“要从5米外就能看见书名”……所以那个阶段的很多书被要求加大加粗书名和广告语。我虽然也觉得这样的要求难免简单粗暴,但是我已经许诺要对得起我的职业,只能尽量去探索简洁粗放也能美的办法。不过也不能全怪出版机构,因为有时候出一本裸脊锁线的书,可能就会收到大量以为是脱胶了的读者投诉。出版机构的审美只能配合着大众审美,且要能领先一点点,但还不能太多。后来手机和电子阅读把传统的出版业冲击得七零八落,读者群也逐渐发生转变,与之前要求不断“接地气”相反,出版商大都希望图书再独特一点,再搏人眼球一点,选题也精致刁钻了很多,因此对设计要求也高了。大家都知道一般的文字不再有成书必要,一旦成了书,最好就是要做成可以被“收藏”的样子,成本预算也增加了很多。
记者:感觉现在的书籍设计变化最大的地方在哪里?
熊琼:“视觉设计”辐射到图书品牌调性、活动设计、文创设计等各个方面,设计的重要性被重视起来。现在的人都是视觉动物,眼睛被一个个短视频媒体养得非常挑剔,总不能指望他们为一个不好看的东西买单吧,哪怕你有无限好的内涵也需要一个好外在。而且确实读书的人变少了,买书的人跟着也少了,所以如果能从一本书的购买中获得其他满足,也能对销量有些促进。
记者:与合作伙伴合作的过程,有哪些变化?熊琼本人+熊琼工作室一直比较坚持的原则是什么?会拒绝什么样的合作?
熊琼:我的工作室英文翻译叫作Miss solo,我真的很喜欢自己一个人干。最近这些年合作的甲方变动不大,都是老熟人,很少去开拓新客户,有新客户有时也会接。拒绝合作的话通常就是对设计费有迟疑的甲方吧,主要是我非常不主张对方花费超过自己预算的费用来请我设计,这样通常他们也会预设一个超高结果,而这个超高期待会让我左右掣肘,压力巨大,这样结局都不好。有时遇到非常希望合作,但确实没有预算,关系又比较好的甲方,我宁愿免费帮忙一次,但是设计也不会打折,一样认真去做。我喜欢和本身就审美很好,又很懂设计的甲方合作。有时候我会不断修改已经通过的稿子,但甲方信任我,也觉得改完更好了,一起追求“完美”,真的是一种享受。
记者:曾经有涌起离开这个行业的想法吗?
熊琼:有。尤其是最初10年,每天在高强度、高压力之下工作,还没有什么成就感,不可避免地会有这个念头。后来也有过,我是一个兴趣宽泛的人,除了设计,还有好多事情想做,最近也一直想去做雕塑。设计没有让我感动的时候,雕塑都很让我感动。现在觉得找一个能够把摄影、雕塑、设计集合在一起的工作也不错,所以最近在做自己的书。
记者:如果从视觉设计的角度来看目前的工作,您觉得还有哪些可以提升的空间?
熊琼:我觉得提升专业度和审美能力永远都不嫌多,应该多看多读,多多走动。不仅要看书籍设计,也要看其他平面设计、建筑设计、舞台设计、工业设计甚至跳离设计这个圈子去看看其他对视觉有冲击力的各种事物,打开自己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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