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培(作家)
不久前,重读《傅雷家书》,不禁潸然落泪;一些从前不理解的心思,直到自己当了父亲之后,才慢慢理解,那些谆谆教诲与嘱托,我想不仅是一个家族的传家宝,也是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的珍贵遗产。我常想,假如傅雷先生的儿子傅聪再给自己的儿子写信,又会说些什么,而傅雷先生的父亲,又曾经对他说过些什么?
是的,我想听血脉流淌的声音,看到一条父子之间家族精神的长河;尤其是在自己成了父亲,既是孩子的父亲,又是父亲的孩子之后。何况现如今,我的父亲已经离世,我更加深切体会到,人皆生活在生死之间:父辈走了,孩子出生,一代接一代。而强烈意识到这一点,更增添了我对儿子的祝福和对父亲的思念。
有如哈姆雷特在夜晚的炮台上与父亲的亡魂对话一般,我与父亲的隔世夜谈,是有关家族的使命:父亲生前告诉过我一个关于我爷爷回家的故事,这几乎就是我们家族的传家宝,冥冥中一直有人在指引我们找到回家的路。
果然,日后我才发现,我得到了家族的真传。曾经在1990年代左右,我经历了10年迷茫的人生,周游世界,找不到方向,心中苦不堪言,直到2000年,偶尔来到意大利的古城庞贝,在这里见到古城遗址,发现了一名当地地方官(小普林尼)写给罗马历史学家塔西陀的2封书信,信中详细记录了发生于公元79年的那场大灾难。这两封信,日后成为意大利的国宝,也是人类历史上极其珍贵的历史文献。而就在当时的庞贝古城,我听见一个声音:“这里被火埋,那里被水淹,你快回去,快回去!”
回到哪里?回到长江边的故园。我迷途知返,回到祖国,沿长江三峡采风,记录了淹没区的烟雨楼台及古镇的历史与神话传说。
自然,我把这一切,告诉了我的孩子,初次和他谈话,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待到我和已故的父亲夜谈之时,他已经9岁了。父亲啊,我们一家人来到温哥华海边,您的小孙子看见海边的草丛中,两朵喇叭花并蒂盛开,便讲了个故事:从前有两朵喇叭花,他们结婚了,所有植物都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豆荚是婚礼的主持人。
当我停下脚步细看那两朵洁白的喇叭花,仿佛看见父亲和母亲当年的婚礼。转眼“父亲节”就要到了,重读《父子夜谈》,父亲的音容笑貌又重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