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斌
《爱的川流不息》写于新冠肺炎疫情肆虐时。2020年,一场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让人类经历了一场空前危机,人类也在精神层面经历着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一方面是疫病的威胁,一方面是人本身的痼疾。我们不但要与无孔不入的病毒斗争,还要“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不得不面对种种“不可抗力”或“巨大沉默物体”。
张炜显然无意宣教一种肤浅的“好人主义”或“爱的哲学”。他在小说中写到,“爱力”也可以是一种强大到无法抵挡的“不可抗力”,同时也写出了有形无形的悍妖、恶魔为祸人间的“不可抗力”。如果出自本然的“爱力”是阳性的、积极的、有光的,那么与众生为敌的“不可抗力”就是“恶力”,是阴性的、反动的、黑暗的。为此,作者塑造了一个外号叫做“黑煞”的人,把他作为小獾胡、花虎、父亲和整个海边的对立面,写出了“黑煞”的凶残、恐怖,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张炜小说常会出现善恶对抗,并且着意刻画了黑煞式的“不可抗力”。比如,《古船》中的四爷爷赵炳,是把狸洼镇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黑煞,他被“干女儿”隋含章刺杀,伤口中流出的血水“慢慢变成了酱油的颜色”。
再如《丑行或浪漫》中的老獾、小油锉的“食人番家族”,河马一样的伍爷,身上分泌出稀泥一样的东西,被刘蜜蜡刺杀后流出了“一摊紫蓝色的东西”。这酱油色的血液、紫蓝色的东西大概是“不可抗力”的最直观的丑恶暴露。
还有《刺猬歌》中的唐老驼、唐童父子,只会用野蛮暴力破坏世界。他们治镇的方法只有一个字“杀!”显然他们也是穷凶极恶的“黑煞”。“黑煞”大可看作张炜文学的一系列黑暗集合物的具体象征。弗洛伊德曾就文学作品中的“睡魔”论述过“神秘和令人恐怖的东西。科幻电影中经常会出现令人恐怖的“巨大沉默物体”,这类巨大而神秘的存在的确具有别样的魅力,张炜的“黑煞家族”也大抵如此。
当然,张炜所说的“不可抗力”不只是可怕的、冷血的黑煞。正如《爱的川流不息》所言,与黑煞相对抗的“爱力”也是一种强大的“不可抗力”。小说中的融融、小獾胡、外祖母,以及“我”和“我”的儿女都拥有“爱力”。在张炜的《少年与海》《我的原野盛宴》等作品中,我们会看到精灵古怪的“小爱物”,会看到小动物布置的林中盛宴。这些异物、异相共同构成了张炜的“爱力家族”。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例子便是《寻找鱼王》。
张炜的“巨大沉默物”好像具有阴阳两面,一面是恐怖的“黑煞”,另一面是神秘的“鱼王”。这个隐藏着黑煞和鱼王的世界渺不可知,令人惶恐、震撼、敬畏。但是,正因有了融融的存在,有了渺小而有伟大生灵的存在,才有了“爱的川流不息”,有了天地万物的生生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