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 张中江 江玉婷
艾伟:向人的精神世界掘进
感谢评委对《过往》的肯定,感到十分荣幸。写作是寂寞的,我把获奖当作是对寂寞时光的某种回报和奖赏。
中篇《过往》塑造了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另类”母亲,一位在我们的文学谱系中很少见到的母亲。小说里的这位母亲在某些方面的自私几乎是不可救药的。在她身上,自私和无私,可以说是难分难解的。虽然这位母亲有时候自私到令人发指,但我觉得她依旧是蛮可爱的。在小说的最后,我们从这位不靠谱的母亲身上同样见证了母性的光辉。
对我自己来说,书写女性,首先对女性要怀有尊重、敬意,这是我写作最基本的立场。当我们回到具体的个人时,女性或者母亲也有她幽微的个人世界,一样有她的“自我”。就我个人的写作来说,要说有什么追求的话,我可能是一位向人物内心、向人的精神世界掘进的作家。我相信,人不是我们习见的那个平庸的面貌,而是有着像宇宙一样深不可测的、谜一样的领域,有待探寻。
索南才让:在孤独枯燥时,文学特别具有冲击性
我是挺意外的,没想到能获奖。这是很重的一个奖。之前青海一直没有获奖者,这次开了头,大家都挺高兴的。这是给整个青海省的一个荣誉。特别感谢评委对我作品的认可。
本次获奖的作品与我的经历有关系。作品中冬天去大山深处灭鼠的情节,我以前经历过。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一些年龄大的牧人去山里灭鼠,住了差不多两个月。天天往老鼠洞里放老鼠药,回来就是打麻将,很枯燥,很封闭。
那时候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当我们这些人在一起特别孤独、枯燥的时候,文学的作用特别厉害,特别具有冲击性。我以前读过《白鹿原》《平凡的世界》等,给他们讲这些故事,每天讲一两个小时。从那次回来,我写作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个故事本身会有更有意义的东西在里面。2008年我就写出来了,写完不是很满意。到2018年又重新修改了很多次。以前版本里更多保留更原生态的叙述性的话,现在这个版本更艺术性一些,有很大区别。
葛亮:岭南的开放、丰饶与包容,是我创作的源泉
《飞发》写的是发生在岭粤的故事。写一群人对自己行业的信仰与坚守,也在关注传统与现代、历史与代际等问题。任何一种文化形态的成长,势必伴随着文化基因的兴变与融合。这是每个写作者都要面对的命题。如同小说中叫做“孔雀”的理发公司,某种程度上,也成为过去向现在的馈赠,进而远及未来。感谢我这些年所生活的岭南。它的开放、丰饶与包容,一直是我文学创作的源泉。
刚出版了有关岭南历史文化主题的长篇小说《燕食记》。在进行另一部小说的创作,会将非遗题材融会于当下有关代际的思考之中。
钟求是:探秘人性和追问生命,是我一贯的文学态度
评奖等待期,我心里会有一些忐忑与纠结,好像老有一个事没有了结。获奖名单公布后,尘埃落定。接下来,我会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创作。获奖的好处是,以后自己的创作态度会变得更轻松、更自由,并按照自身的文学态度、创作规划往前走。
我经常强调小说的创作,要主攻人的内心。按照这样的自我要求,我这几年写了一批中短篇小说,《地上的天空》是其中的出色作品。小说对人性进行了探测,对生命进行了思考,涉及到隐秘的内心世界。主角朱一围在生活中是一个普通人,好在他有自己的爱好——收集文学书的签名本。后来他患了癌症,掉入生命的困境。这两件事一相遇,使得他不断进行关于生命的思考。他终于豁然开朗,解决了人生中遇到的问题,进入到另一个精神场域。他挣脱了过去的自己,思想飞起来了,生命走向了天空。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秩序和精神困境,每个人都得依靠自己脱离险境并走向开阔。
蔡东:写小说像食物发酵的过程
获奖对写作者来说是珍贵的鼓励和认可,由衷喜悦。谢谢评委,谢谢在写作上帮助启发过我的师友,感激他们的阅读和指正。
写小说像食物发酵的一个过程,同样需要时间的结构和参与。小说关键性的内核细节,多年来缠绕心间、不曾忘记。去年夏天没有今年这么热,假日里边看电视边收拾屋子,不期然地,关于小说的一些想法又浮现出来。很多年过去了,放得足够久了,最初的震动被一种更丰厚也更复杂的认识所覆盖。情绪不那么浓烈的时候,想法闪动但还有种种不确定的时候,恰恰是属于小说的时刻。《月光下》落笔于女性的生活和命运,想写出普通女性身上的光泽和光亮,里面的情感是诚恳的、真切的。
江子:故乡有时是个变化的名词
获奖让我知道,乡村主题依然受到重大关切。这让我这一乡村命运关切者与写作者备感欣慰。
《回乡记》里,我首先聚焦的是故乡——赣江边的江西吉水县枫江镇下陇洲村。我写我的祖父、伯父、父亲,兄弟姐妹,邻里乡亲,写他们的过去和现在,写这个小村庄亘古不变、已经消逝和正在生长的。书中的人物都有原型,或者更确切地说,我写的都是现实中的人,如果需要,我完全可以一一指认,他们大多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接下来,我会继续写我的故乡。故乡有时候是个变化的词,比如说,我虽然是江西吉安人,但我会认为景德镇也是我的故乡——那种文化审美意义上的故乡,因此我就有了《青花帝国》的写作。但我接下来的写作,还是聚焦江西吉安,聚焦我的故乡的历史文化名人,写一系列明朝吉安历史文化名人人格、经历、操守和精神的文章,以给今日之读书人,提供一面镜子,也慰我一片对故乡的赤子之心。
沈念:故乡是我创作的源泉和福地
得知获奖的消息后,我比较平静,因为最近在写新的作品,心思在创作的兴奋状态之中。获奖对一个写作者来讲,是锦上添花,但绝不是一个终极目标。写作者应该写出与他所经历的时代、生活互相印证、嵌合的文学作品。从这个方面来讲,每一个写作者,永远都是一种进行中的状态。
每一部作品的创作是有来历、有依托的。《大湖消息》是写我的家乡洞庭湖的故事,和我的生活经历、成长阅历、情感遭际有关。作品中很多对水的书写,对湖区人物命运的书写,整个经历不是在写作过程中完成,而是从小到大几十年的经历里面去选择完成的。
很多作家真正能写好的,或者写得最好的,还是与他的生活经历、情感积淀最密切的地方,是身体上的故乡,也可能是精神上的故乡。洞庭湖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我的故乡,是我创作的一个源头,是最有力量、最富情感的一块福地。这样好的一个源头,写作者是不会放弃的,是需要真正扎进去,又跳出来去书写的。我的一次次折返,变成了一个写作者与故乡的“归去来”。这种折返是一次发酵、一段情话、一种碰撞,更是很深程度上的精神洗礼。
杨庆祥:可能性是当代文学最迷人的地方
鲁迅文学奖是非常重要的奖项,代表着行业的认可。获奖是一种肯定,更是一种鞭策。对我们从事文学批评和研究的学者来说,工作内容不会有什么变化,以后还要做得更好。
我这本书的架构,上半部分是宏观论述,下半部分是个案研究,主要集中在新世纪以来的文学现象。我觉得科幻不仅会成为未来非常重要,甚至占据主导的一个文学类型,它会成为整个人文社会科学,整个人文思想的一个地基。现在,整个当代哲学原初的地基,已经发生转移,但是我们还没找的新的地基。以前我们所有文学的哲学想象,19世纪建立在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的框架里,20世纪建立在革命的想象的框架里。21世纪,我们建立在什么基础上。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当代文学最迷人的地方在它的可能性。我认为,当代批评应该在这方面起到探测器和指明灯的作用。当代需要有非常强有力的、杰出的、带有开启性思想性的“大批评”。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这个,我的学术研究路径和兴趣也是在这里。
何平:对介入当下文学现场的行动者们的肯定
与其说感想,不如说是感谢。首先,要感谢我置身的文学生态。第二,要感谢能够让我文学批评参与到文学生产的理想得以兑现的那些合作者和支持者。我1998年才开始,2008年才真正全情投入做文学批评,许多前辈学人、批评家和编辑在我的成长道路上给予过无私的帮助。这里我特别要提到的是今年刚刚去世的《当代作家评论》原主编林建法先生。一定意义上,将文学批评作为自己的志业,介入文学现场的批评理想或多或少受林建法先生的影响。《批评的返场》是一群热爱文学的同路人共同的作品。奖给它,是对介入当下文学现场的行动者们的肯定。第三要感谢译林出版社原创文学编辑出版团队。
这本书中涉及到的“花城关注”,今年年底准备告一段落。这六年来,《花城》同仁们,特别是已经退休的朱燕玲老师,给了这个栏目最大可能的包容和支持,才使得栏目能够按我的想象的得以呈现。这个栏目是属于“花城人”的。
张莉:提供一种进入现当代文学经典作品的新路径
看到获奖的消息很开心,当然,也很惶恐。你知道,今年是北师大建校120周年,先师鲁迅的雕像一直矗立在我们的校园里,作为晚辈后学,能在校庆前夕获得以鲁迅先生命名的奖项于我实在是莫大的鼓励和鞭策。
《小说风景》是对百年来中国经典作品的重读,受益于我在北师大研究生课堂上的教学,和青年学子的互动对我思考如何建立“我们时代的读法”有非常重要的启发,我希望为读者提供一种新的进入现当代文学经典作品的路径。另外,书中的前六章发表在《小说评论》2021年“重读现代中国故事”专栏,这个专栏的开设对我有很大的鞭策作用。当然,我也知道,这次获奖是鲁迅文学奖时隔12年,再次将文学理论评论奖授予一位女性批评家,我把它当作评委会对女性批评家工作的肯定,事实上,在《小说风景》中,我认取了自己的女性批评家身份,起用了女性视角,在我看来,用女性视角阅读、思考,既能看到经典之所以是经典的原因,又可能重新激发我们对现当代文学经典的新理解和新认识。
薛庆国:这是中国阿拉伯文学翻译界首次获鲁奖
很高兴,也有点意外。高兴是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国家级大奖,而且是与我非常崇敬、喜爱的鲁迅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对于获奖感到很荣幸。意外是因为,每年中国出版的翻译作品很多,能从这么多作品中脱颖而出获奖,确实有点意外。这也是中国阿拉伯文学翻译界首次获此奖。
《风的作品之目录》这部作品篇幅不大,但它在阿多尼斯作品中风格独特。他的很多作品都是比较厚重晦涩的,但这部诗集读起来灵动、优美,呈现阿多尼斯诗歌的另外一面,清新隽永,诗意盎然。
有一次作家格非问我阿多尼斯有没有童心,我觉得阿多尼斯的童心在这本诗集里体现得非常典型。诗人怀着童心、诗心去观察大自然,书写风、雨、雪、太阳、月亮、身体……但作品表现的是饱经沧桑的老人的童心,因而诗中也不乏对时代的思考和批判,体现了他作为一个思想家的深度,诗集在童心之外又富有哲理性和思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