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甲(童书作者、译者、研究者与推广者、中国首位“艾瑞·卡尔荣誉奖”获得者)
在穹顶的星空下,我们搭起天蓝色的帐篷,也搭起一个灿烂的梦境……如果只读到这几句诗,读者可能会以为是在描述一个浪漫的户外露营活动,但仔细看《图书馆之夜》的上下文与插画细节会发现,这样的场景居然是在一座图书馆里。
图书馆邀请小读者来搭帐篷过夜,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棒的主意。对于大小书迷而言,都是一件足够浪漫的事情。而且,这还是真事。深圳市少年儿童图书馆从2013年开始张罗,每年一度,在世界读书日活动期间举办,一直延续至今。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诗人高洪波在2015年应邀参加活动时,按捺不住澎湃的诗情,当场写下一首热情洋溢又天真烂漫的《图书馆蘑菇》,诗中感叹:“我夹在它们中间,开心地说:我就是一朵图书馆的蘑菇”。
小朋友、帐篷、图书馆,加上满屋子的书,由此产生“化学作用”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但这样的影响更多是内在的、精神方面的,怎样才能呈现出来呢?诗人用诗歌的语言来表现,透过意象让人们仿佛在脑海中就能看见,他凭空唤来一匹红马,骑着它驰骋于童话与传说的仙境……这确实是一个很适合的图画书素材,恰好又遇上了一位写实能力很强又擅长表现幻想故事的插画家李海燕,于是那些穿梭于人类世界的诸多神奇角色与场景,仿佛被魔法唤醒了。
不少读者可能会熟悉李海燕画过的《萤火虫女孩》《守林大熊》和《山楂村和狗獾村》等作品,她擅长从现实场景巧妙地穿越到幻想世界中,角色的神态活灵活现,背景考究且细节丰富。在《图书馆之夜》中,她成功创设了背景迥异的两个世界:以白色背景为主的现实世界和色彩斑斓的幻想世界,主人公骑红马的小女孩穿梭其间,并以一场完美的梦中童话探险牵引小读者的好奇心,最后小女孩篮子里的蘑菇和果实又为这一童话探险的真实性加以佐证。
最初的诗篇中没有指向具体的故事,在改编的图画书文本中,也只明确出现了夜莺的歌声、不莱梅的音乐家、马兰花、九色鹿、美人鱼、天鹅……这几个能联想到经典故事的关键词,但这反而给成竹在胸的插画家留出了更广阔的舞台,在连续10幅的对开页画面中,李海燕埋下了40多种古今中外经典童话、传说、寓言的视觉符号,有的放在明显的位置,有的藏在不起眼的角落,有的与骑红马的小女孩有互动,有的则自得其乐地待在那个美丽的幻想世界里。
刚拿到书时,我并没有发现书里藏着那么多典故,每次重新翻阅就会有新的发现。这让我产生了一个疑问:小读者会发现那些小秘密、会知道背后的故事吗?2023年世界读书日活动,我终于有机会用这本书做了小小的实验。我应邀为中国儿童中心的一群小孩子讲述这个故事,借助在大屏幕中呈现的画面,我邀请孩子们一起来做“阅图漫步”,就是以散步的心情来欣赏书中那些画面,尝试发现其中有趣的细节,并试着展开联想,可以联想到过去读过的某个故事,也可以猜测书中正在发生的故事。
这种共读图画书的“阅图漫步”在英文中被称为“picture walking”,在亲子阅读中经常被采用,可以在读一本图画书之前或之后,也可以一边读一边“漫步”,取决于书的特点,也取决于共读人的心情。分享活动中,孩子们已经快速浏览过一遍整本书,所以我选择和他们一边读一边“漫步”,主要是为了观察他们对图画中细节的反应。那天,我们共读的过程实在是有点闹翻了天!我相信,当时每一位在场的孩子和大人都会印象深刻,因为孩子们在找画面细节并联想故事的过程中越玩越嗨。他们基本上将所有细节都挖掘了出来,尽管有的故事并不能完全联想出来,但在相互启发相互激励的状态下,他们猜得八九不离十。不管是否猜对了,他们都完全沉浸在想象力激荡的美丽幻想世界中,乐不思返。
这大概就是故事的力量、想象的力量。通过阅读那些能调动情绪、激发灵感的作品,他们也启动了自己的想象力引擎,与那些眼前的、遥远的或跨越时空的故事创作者产生连接与共鸣。那次讲述与共同“阅图漫步”中,我很荣幸地扮演桥梁的角色,帮助这群孩子与《图书馆之夜》以及书中藏着的许多故事连接在一起。我相信,更多的家长、老师、图书馆员与说故事志愿者,也都能借助这本书或类似的书体验这种连接的快乐。
图书馆之夜,邀请小书迷在图书馆搭帐篷过夜,是多么美妙的创意!更美妙的创意是将孩子的家园打造成温馨的图书馆。让孩子能每天都在图书馆过夜,是不是更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