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中不由自主地说:“听您电话,觉得您气色特别好。一定要保重身体!”韦先生爽朗地笑了。没过几天,就收到先生签好的合同,一笔一划、一丝不苟。
2012年初夏,我给韦韬先生打电话联系著作作家茅盾的版权,当时韦先生并不住在北京通州家中,而是住在国防大学第二干休所。电话接通,我直截了当与韦先生说想出版一本茅盾的儿童文学作品选,韦先生大致问了一下我的策划方案,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放下电话,庆幸之余,竟还有一丝忐忑,没想到谈得如此顺利,没想到老先生如此和蔼可亲。这么顺利就谈成了合同,让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韦先生说话略带些南方口音,吐字清晰,声调颇高,音色中洋溢着年轻和热情,显得极有活力,丝毫不像近九十岁的老人。电话中不由自主地说:“听您电话,觉得您气色特别好。一定要保重身体!”韦先生爽朗地笑了。没过几天,就收到先生签好的合同,一笔一划、一丝不苟。
接下来就是选篇目、编稿子、发稿、校对……有很多波折和烦恼,也有很多愉悦和收获。我虽是中文系出身,但对茅盾的创作面目竟不甚了解,原来,他还写过那么多逸趣横生的童话作品;原来,他对北欧神话和希腊神话有着那么精到的了解;原来,他不仅写作过上海滩的大资本家吴荪莆,还写过上海滩蝼蚁一样生活的孤儿,不就是另一个“三毛流浪记”的故事吗?那个自立自强的少年印刷工,不就是无数上海滩底层孩子的生活缩影吗……
足足折腾了一年多,2013年8月,茅盾儿童文学作品选《大鼻子的故事》终于出版了。见到样书后,第一时间联系韦先生,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拜访,想趁送样书的机会当面致谢。没想到,干休所的电话久久无人接听。心中一阵不好的预感,改打先生北京通州家中的电话,仍旧是无人接听。无奈之下,开始打干休所的总机电话。这次通了,对方是一位语气颇显冷漠的女士,她无比警惕地问我:“你找韦韬先生做什么?”说明了意图,女士语气舒缓了很多:“韦先生已经去世了……”
虽然已经隐隐觉得不安,但听到这句话时,震惊、失落、遗憾还是攫住了我。韦先生是半个多月前去世的,要是我的效率再高些,说不定先生去世前还能看到样书,于是又是深深的自责。一时我竟然语塞,呆呆地对着电话那头的女士自言自语:“那我该把样书和稿费寄给谁呢?”女士竟也是神通广大的,当即告诉了我韦先生的女儿DY的电话。赶紧打通DY女士的电话,DY女士也是温和可亲的,问题顺利解决了。仿佛一个即将远去得无影无踪的风筝又出现了一根细细的线,我又跟茅盾先生有了联系。
去给茅盾研究会的老师们送书——来到位于北京后圆恩寺胡同的茅盾故居,精致小巧的院落隐藏在人潮涌动的南锣鼓巷的一个小巷子里,更显得宁谧与肃穆。院中竖立着茅先生的汉白玉半身像,天井中是一个爬满瓜藤的秋千架,结了累累瓜果。不多几位游人在小院中静静地参观、拍照。
茅先生的生平展做得很好,每一张图片下都长时间驻足观看。从那些斑驳的、充满岁月痕迹的图片和文字资料中缅怀先生的风姿和功绩,仿佛离茅先生近了很多。在图片中还看到了年轻时的韦先生和孩童时代的DY女士,觉得无比亲切,又有无限的流年的感慨,鼻子竟有些发酸。
走出小院,正是夕阳西下时节,附近的一个小学放学了,胡同里挤满了蹦蹦跳跳的孩子和接孩子的家长。带着外地游客旅行的人力三轮车夫不住地按着车上的铃铛,希望能按出一条路。再往前走,就是著名的南锣鼓巷了。
经典作品是不朽的,经历了一代又一代人之手,但仍然生动鲜活,仍然永葆青春。(作者系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