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印书馆的“星期标准书”,是王云五任总经理期间,推出的一种书籍营销模式,距今已有近80年的历史了。与当时名人们纷纷荐举不同,鲁迅可能是最早公开批评过“星期标准书”的同时代最著名者。1936年1月,《海燕》月刊1月号刊出署名为“何干”的鲁迅短文一篇,题曰“大小奇迹”。文中很不客气地批评了“星期标准书”的荐书名人与参与其事者们(《北京晨报》5月6日)。
据肖伊绯考证,1936年1月,鲁迅对中央大学校长罗家伦将希特勒的《我的奋斗》一书选定为“星期标准书”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并从三个方面对名人荐书行为提出了批评。现在看来,虽然有的批评只是对“技术”环节的指摘,比如该书译自英文而非原始的德文,实际上,当年鲁迅的这些批评也正是名人荐书中存在的通病。
时过境迁,在商业大潮涌动之下,名人荐书现象有增无减。现在随便买本书,几乎看不到书封上没有名人荐书的现象。过去只是通过文章荐书,这多半要求荐书者对书籍有一定了解。反观时下,许多荐书只是信手拈来一堆华丽辞藻,极尽赞美之能事。也不知什么时候起,或许感觉仅仅凭借书封上的名人荐书不足以吸引眼球,于是着重突出名人荐书的腰封便大行其道。真正的读书者,大抵是不会保留这些腰封的。此外,有的书籍可能感觉仅仅书封和腰封上的名人推荐不过瘾,又创造性地推出了套页,究其根本,还是行名人荐书之实,对读者而言,则是多了一张购后即丢的废纸。
在名人荐书泛滥的今天,谁要是完全循着名人荐书而购书或读书,必定经常性地大失所望。颇觉滑稽的是,就名人荐书现象,曾有名人慨叹自己完全不知情,待到名字印上书封后才得知被荐书。一些名人之所以频当“冤大头”,要么与书作者有几分抹不开脸面的交情,要么与出版社有过出版等方面的合作关系。无论什么原因,这类名人荐书不可能真有什么实效。
回到罗家伦推荐的那本书,从其它资料中约略可以判断,罗家伦推荐此书前多半是读过的。名人荐书并非完全不可取,关键在于是否回到分享阅读体验的本质层面。读一本书如果心有所得,拿出来与大众分享这并没有什么不合适。之所以时下名人荐书过多过滥,遭人唾弃,根本原因在于社会对名人透支公信力之举缺乏约束力。罗家伦当年荐书,至少还有鲁迅去批评,还有杂志刊登这类辛辣的批评。而今天只有名人荐书,鲜见有人对名人的不当荐书存有质疑,尤其是名人质疑名人的现象更是高度稀缺。文化讲究包容,但文学绝非“怀柔”式的一团和气,缺乏批评氛围的文化往往会成为滋生和稀泥现象的肥沃土壤。
可以肯定,当社会上只有名人荐书这一种模式时,名人荐书其实是失效的,反倒越来越像是书籍出版过程中一道稀松平常的工序。换言之,名人荐书要想有公信力,并不在于名人有多大的名气,而在于社会是否具备严肃批判的氛围。也只有形成严肃的批评风气,名人荐书才可能回归于理性,才可能倒逼名人们珍惜羽毛般珍惜自己的声誉,如荐书之前深读并作出自己的严肃判断,同时也绝不容忍被荐书的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