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 宏
就人类社会发展大势而言,数字化转型已成为必然,数字经济作为继农业经济和工业经济之后的一种新的经济形态,正处于成型展开期。在我国,实施国家大数据战略,建设数字中国,发展数字经济已成为战略选择。
“数字经济时代已然开启”已是共识,然而,如何认识这个时代却略有差异。它是工业革命的新阶段?还是一种颠覆性的全新形态?
考察数字经济概念的起源,最早出现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主要描述互联网对世界各类事务运行模式,特别是商业行为所带来的影响。随着互联网近30年的大规模商用和高速发展,已经广泛延伸到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并深度应用,引发了一场社会经济“革命”,深刻地改变了人类社会。20多年的积累和储备,数据资源大规模聚集,其基础性、战略性凸显,数字经济作为一种新经济形态,进入成型展开期。数字经济将涉及对社会经济各行各业的全覆盖,成为“以数据资源为关键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为主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融合应用、全要素数字化转型为重要推动力,促进公平与效率更加统一的新经济形态”。无疑,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带来的这场社会经济革命是颠覆性的,在广度、深度和速度上都是空前的,在很多方面都远远超出了我们在工业社会所形成的常识和认知,也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就此意义而言,数字经济将是在农业经济、工业经济之后全新的颠覆性的经济形态。事实上,在当前的数字经济研究和实践中,已经面临诸多无法用工业经济理论解释和指导的问题。
我以为,数字经济存在大量的开放性议题值得深入探索和实践,诸如,数字经济内涵与外延的界定,数字经济的测算方法与统计口径;数据的权属架构及认定、价值评估与利益分配机制;数据流通交易的体制机制,数据要素市场的培育和配置;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相关的数字立法、数字时代的伦理治理;数字经济发展和数字监管的统筹平衡;数字经济基础设施与生态的构建,包括新型数字基础设施和传统基础设施的数字化;数字经济发展核心关键技术的研发创新;数字经济对经济、管理、金融、社会治理等传统学科的影响,以及传统学科对数字经济研究实践的支撑;等等。显然,数字经济是一个涉及多学科、多领域、多层级的复杂系统。如果我们认可数字化转型是对传统行业的颠覆,是新一代信息技术带来的一场社会经济“革命”,那么,用工业时代的思维去推进和研究数字经济或许并不完全妥当。现行的市场监管法律法规能否直接用于数字经济?用工业时代的框架和术语解释数字经济,仅仅在传统名词、术语前冠以“数字”或“数据”,能否能真实地体现数字经济的实质、刻画数字经济全貌?我们有必要“解放思想”和“转换观念”,跨出既有模式,通过基本观念和实践方法的根本改变,尝试构建全新的数字经济理论体系。我们需要认识到,在新一波的信息化浪潮中,信息技术将扮演“主导”角色,“引领”社会经济的转型发展,这是信息化的一次“范式变迁”!
从人类历史全局视角和全球大格局层面进行大跨度的审视,我们可以看到,数字经济这一新经济形态对人类社会结构甚至人类文明都将可能带来长远和深刻的影响,也许,我们已经站在了数字文明的门口。
《数字迁徙》一书立意很好,从人类文明发展的视角,接续人类历史上已经发生过的5次人口迁徙,以“迁徙”来定位和描述这一轮社会经济大变革,将数字化转型视为人类历史上第6次“迁徙”——迈向数字文明的一次迁徙,有高度,也颇有新意。书中不乏独到观点,并辅以不少好的案例,文笔流畅,通俗易懂。
《数字迁徙》把“数据力”作为这个时代的新生产力,这是对数字经济时代发展较为深刻的认识。著名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认为,所谓创新就是要“建立一种新的生产函数”,就是要把一种从来没有的关于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的“新组合”引进生产体系中,包括:引进新技术、引进新产品、开辟新市场、控制原材料或半成品新的供应来源等。在数字经济时代,数据作为一种新的生产要素(参数),构建了新的“生产函数”,也就催生了这个时代的新生产力。
《数字迁徙》的作者想告诉我们时代脉搏在如何跳动?谁是数字革命的推手?大国正如何抉择、企业正如何探索?数字化转型是什么、转什么、通向何方?数字迁徙之后的数字空间是什么景象?这些都会带领我们进行更深层次和更有价值的思考。这是一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新时代,我们更需要把握趋势、转换观念、创新实践、锐意进取,像该书作者一样,直面数字化转型带来的新机遇和新挑战,做一个时代变革的思考者、实践者和推动者。
(本文作者是中国科学院院士,本文系《数字迁徙》序,版面所限,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