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

　　李清照、赵明诚夫妇曾屏居10年的山东青州举办了李清照形象全国海选，在网上引发了热议。1000个人心目中就有1000个李清照，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呢？说到外表，流传下来的几幅画像可供参考，如《李清照荼蘼春去图照》；要说内心，就得回到她的作品中去体味。

　　《日晚倦梳头——李清照选集》选录李清照词53首、诗12首、文4篇、赋1篇，虽然名为“选集”，但实际上囊括了李清照的绝大部分作品。每一首又分为“正文”“注释”“译文”“赏析”4个板块，该书的特色即体现于此。

　　其一“正文”。一方面，词作选取严格，对于争议大的作品一概不收。如《浪淘沙》（素约小腰身）及《续草堂诗余》《历代诗余》《诗词杂俎》等古代选本都作李清照词，但《全宋词》已作赵子发词，故不选。另一方面，对于词作的异文，择优而从，往往与通行的版本不同。例如，《声声慢》“怎敌他、晓来风急”，“晓”通常作“晚”。作者认为“晓”与下片“怎生得黑”时间连贯、语意顺畅；“晚”则与“到黄昏”语意重复，且与“怎生得黑”语意矛盾。至于“如今有谁忺摘”一句，“忺”是当时山东地区的方言词，意思是“想”，比“堪”更好。其他重要异文还有《醉花阴》“人似（比）黄花瘦”等等。而未采信的异文，均在注释中注明，读者可自作比较。

　　其二“注释”。注释侧重典故和成句，不止是对字词的简单释义。如《点绛唇》“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注释说明化用自唐朝诗人韩偓《偶见》“见客入来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门”。《山花子》“豆蔻连梢煮熟水，莫分茶”，作者连续引用《酉阳杂俎》《事林广记》《清异录》，分别解释“豆蔻”“豆蔻熟水”“分茶”。

　　其三“译文”。译文言简意赅，句式齐整，别有韵味。例如，将“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一剪梅》）译作“两心相念同相思，两地相望各自愁”。将“点滴凄清、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添字丑奴儿》）译作“点点滴滴声凄清。北人南来不适应，愁损难眠起身听”。

　　其四“赏析”。“赏析”侧重艺术技巧，如章法、照应、情景、虚实、用字等，真正做到了文本细读。如说《如梦令》首尾呼应：“雨疏”照应“绿肥”，“风骤”照应“红瘦”。分析《声声慢》起首的七组叠字声韵字声的调配组合所产生的声情婉荡幽咽，与词情相称相得。从“晓来风急”到“到黄昏”，以情驭景，又触景伤情。这首词用字的特点还有多用齿声字、入声韵、仄声字等。所以梁启超说：“一字一泪，都是咬着牙根咽下。”

　　艾朗诺在《才女之累——李清照及其接受史》中说：“易安词的自传体读法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它被视作李清照作品唯一正确的解读方式。” 作者在“赏析”时并没有拿李清照的生平与词中所写的内容作简单比附，而是专注于以词解词，实属难得。

　　《孟子·万章下》：“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作者在长篇前言中还简述了李清照70年左右的人生历程：婚前习学游乐的10余年；婚后夫妻相爱、志趣相投的28年；丧夫后避难流离及客居终老的20余年。李清照生平所历，尤其国破家亡后的流离失所、再嫁风波，融注其女性特有的妍婉深情及堪称女中英杰的识见襟怀，流诸笔端，遂成不朽之作品。在这些脍炙人口的作品中，在该书作者全面细腻的解读中，我们看到一个独立坚韧的女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