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前,儿媳的一番鼓励让婆婆秦秀英拿起了画笔。作为语言学博士的儿媳本意是想让婆婆充实自己的业余时间,不想催生了一位老画家。
■吉永财(中国出版传媒商报特约记者)
民间艺术家 秀英奶奶
本名秦秀英,河套人士,祖籍山西,后来举家搬到了内蒙古农村,辛苦侍弄土地一辈子,养育四个儿女,日日奔忙,皱纹刻满了沧桑。直到有一天,老人把经历的日子用画笔画出。生命的颜色仿佛因此改变,苦难也产生了诗意。
学画为了打发时间
秦秀英其实算不上高龄,今年69岁。2010年,她从内蒙古老家来到上海,住到二儿子家。每天儿媳儿子上班后,偌大的家里只剩她一个,不免寂寞。秦秀英只读过一年半书,写字不灵。儿媳劝婆婆,不如练习画画,记录下平日的所见所闻,就当写日记。一来打发下时间,再者也算培养个兴趣爱好。儿媳是博士,管这叫自然笔记。
儿子家旁边不远就是上海的闸北公园,秦秀英经常去遛弯,其他的大妈们正在钟情健身、交际、广场舞。秦秀英听不懂上海话,一口浓重的河套口音,没法和上海大妈们交流。幸好她喜欢自然界,对闸北公园里的花花草草情有独钟。于是她第一个练习绘画的题材自然就选择了花。
老人先是仔细观察,也捡一些掉落的花朵拿回家写生。她画画极认真:先拿铅笔打底稿,再用水笔描线,最后用彩笔填色。一笔一划,虽然笔触笨拙,但是也有一种独特的韵味。春来秋往,秦秀英几乎把闸北公园的花草画了个遍,从春天花开画到了深秋花谢,忙了整个花季。逐渐的,老人开始对画画上瘾了。
花朵画遍了,开始画花鸟鱼虫。儿媳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为了鼓励婆婆,她把婆婆戴着老花镜一笔一笔描画的作品陆续贴在了博客里,网友纷纷点赞。这又激发了秦秀英的成就感。
画画能忆苦思甜
上海的冬天没有暖气,秦秀英又回到了内蒙古老家。
她的老家名字土得掉渣,是巴彦淖尔市的一个叫二喜民圪蛋的村子。村子成立公社后,改名庆丰一队。
秦秀英的父亲是个勤快人,什么营生都会做,但是生活在一个困难时代,注定要吃一辈子的苦。秦秀英自小命苦,没条件读书,特别羡慕有文化的人,因为觉得有文化的人可以挣工资吃饱饭。
秦秀英对过去的生活记忆,就是一个“穷”字。穷到给孩子做衣裳的时候,要用烂浆糊把布片粘到一起缝。直到包产到户日子才好些。
后来二儿子考上大学,又到上海读了博士,秀英才过起了舒心日子。
回到老家, 回忆自己的前半生,老人突然觉得有很多东西需要表达。既然已经拿起了画笔,她索性开始用画笔回忆和再现自己的经历。
于是,那些苦难的生活,苦中作乐的日子,在秦秀英的笔下汩汩流淌出来。
记忆让画笔停不下来
如今,秦秀英面对的是一个已经改变的家乡。老人自小喜欢自然生物,对土地很有感情。她最喜欢胡麻,以前吃油靠它,胡麻花开得也漂亮,现在也不种了,人们改种了可以产生更多经济效益的植物。
过去的记忆一点点复苏,老人决定把这一切对家乡的情感都画下来。
在她的笔下,万物都有生命,一切都在诉说。
她画妹妹家的风景,房周围有树,有红柳,有芨芨草,有白刺,还有小菜地。小菜地里苦菜可多了,去年秦秀英去掏了好多苦菜吃,后来到了上海吃不着苦菜,她一直想着苦菜的味道。
她画集市。那里卖蜜瓜的车多,在集市上东来西往,一辆挨一辆。
她画自家院子。院子里养了三盆花,招来蜜蜂和蚜虫,蜜蜂喜欢花,蚜虫喜欢叶子,蜀葵叶子上爬着满满的蚜虫。
她画自己的家乡巴彦淖尔。当地人的经济收入主要靠种葵花、蕃茄还有蜜瓜。这些东西种也费事,卖就更麻烦了,要到几十里地外去卖。卖还得排队,一排几里长,有时候要等两三天才能卖掉。卖的人多,轮到你了,人家收购站跌价了,一辆四轮车装的番茄得少卖四五百块钱,气得农民们说:明年不种了。结果到了第二年还得种。不种能种什么呢?农民太苦了。
她也画今天的日子。改革开放了,包产到户了,人们拼上命地干,庄稼长好了,一家一个场圃,打下粮食怕丢了,睡在场面上看着。人们高兴地用当地方言说:“野滩放屁场面睡,是大宽展!”也就是说:政策可给了个宽大(大空间)。
去年,有出版社在博客上看到了秦秀英的画,决定为她出书,这又是一个梵高奶奶的故事,只不过更有乡土色彩。书名就叫《胡麻的天空》。它寄托了秦秀英年轻时对外面世界的幻想,还有割舍不断的乡愁。
她说,以前遭遇不好,脑子里老是烦心的事儿,画画改变了自己。
为了支持母亲画画,儿子专门带她又去了一次黄河写生,了却她的夙愿。她虽然生长在河套,但是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一趟。时间已经过了60多年。
秦秀英说,我画画不图名利,就是想告诉现在的年轻人,过去的日子是咋样,我们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