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人:熊召政(作家) □采访人:杜士玮(中国出版传媒商报特约记者)
“去年10月我参加文艺工作座谈会,听习总书记讲他对文艺的看法,他说文艺不能做金钱的奴隶,要传递健康的文艺。我们的电视台培养了很多看家长里短的观众,但健康的文艺应该是硬朗的、简朴的。一年后我拿出《大金王朝》,就是为中国文艺拿出答卷,是好是坏,我相信读者会做出评判。”作家、湖北省文联主席熊召政的多卷本历史小说《大金王朝·北方的王者》近期出版,在日前于首都博物馆举行的新书发布会上,他如是深情自白。
据《大金王朝》策划人、北京长江新世纪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副总编安波舜称,熊召政为写作该书,花费了三年时间,在大金遗址上行走了3万公里,翻阅了300册史料研究中国中世纪时期的历史。无数的史料和文物让熊召政摆脱狭隘民族史观,正视辽宋金大三国风云,他洞悉了辽与北宋已弱化和娇化的文明在金国“野蛮”的弯刀铁骑下覆灭背后最根本的原因——实干兴邦,娱乐致死。他深知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写历史小说最弥足珍贵的品质便是以史为鉴,为此,熊召政以“北方的王者”为《大金王朝》第一卷的卷名,书写了一部关于王者与亡者的家国启示录。书中第一卷还原了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一举攻克辽国燕京、辽宋金三国外交斡旋的历史细节,也还原了重大历史拐点的内政外交与国民心态。
□您在写了《张居正》之后,继续写与此有关的题材是很容易的,您却给自己找麻烦,花力气写金,为什么会想到写这样一个朝代?
■宋朝的财富和文明程度都高居世界上游,但为什么这个王朝会败在只有6万军队的金手下?北宋到宋徽宗时柔弱不堪,李清照取代苏东坡成为英雄,“凄凄惨惨戚戚”,这种声音传递出去的是奢侈、浮华、浅吟低唱。有智者说了16字:黄口小儿旦习歌舞,斑白老人不识兵器。一个国家没有英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产生英雄的土壤。英雄谢幕,小人就会粉墨登场;不是女真的铁骑厉害,而是我们的腐败使兵不思战,将不思服务国家。这是北宋亡国的真正原因。我认为作家必须以使命感来纠正国家和民族出现的问题,所以六年前我选了一个与今天结合最紧的朝代,定了这个主题。
□宋朝灭亡给我们什么启示?
■为什么宋会不堪一击?因为金是健康的人民和朝廷,而宋充满奢侈的生活风气,辽的天祚帝和宋的宋徽宗都沉缅于生活享受,皇帝是国家的灵魂,他的生活方式直接影响了一个国家的人民和他所领导下的时代,最终付出了亡国的代价。我想让人民都有英雄主义的诉求,我们的生活方式必须硬朗,我们不能丧失忧患意识。
□你是汉族人,从少数民族的立场来写作,困难会更多吧?
■很多人都担心过,你是汉人,怎么写呢?我就念了一段话:在中国漫长的历史中,诸如匈奴、丁零、柔然、东胡、乌桓、鲜卑、契丹、女真等游牧民族都已经消失了,但消失不等于消亡,他们拥有了一个更大的民族,中华。我们拥有多民族共同创造的中国古老大地上的情怀。如果说魏蜀吴是小三国,这是一个大三国。政权更迭的方式有时激烈有时缓,但因为民族文化的融合,民族的纽带一直联结在一起。
写这本书,我想为中华民族、为中华文化效命。比如岳飞抗金而被称为民族英雄,但这是站在汉人的立场上,站在驱逐异族的价值观上,这不是大中华历史观。所以,我想抛弃汉人自大的心态,平等地看中华民族中各个民族的英雄们。每一次腐败的中央政权一旦发生信仰危机,总有一支铁骑从东北或西北,向中原万马奔腾而来,对中原人来说,这是历史的创痛。但这使汉民族文化得以传承和继续强大,生生不息。
□您是不是有英雄情结?在众多戏说、虚构、架空的历史小说、影视作品充斥大众视野的当下,您觉得正说历史的扛鼎之作还会受读者欢迎吗?
■我从小就崇拜英雄,从小滋养我的不是李清照的诗,我写的诗是这样的——祖国母亲,我是你大手大脚的儿子,我要用双手双脚来丈量你。我赞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观点。在国难当头时,李清照的诗沉下去,辛弃疾、陆游的诗在民众间兴起。2003年,我到了阿城,走访后明白了,金为什么会打败宋;正是健康的生活方式、健康的思想方式成就了金人。所以说,是英雄情结让我写下了这本书。如果说少数民族来写可能会夸大金,但我是地道的汉人,我来写。
写戏说的、胡编的东西容易,写真实的还原历史的要难很多,我这个年龄的人还是有这样的理想,希望能参与中国改革进程。我愿意选择难做的事,让读者觉得好看,又要树立正确历史观,文学和历史的尺度加起来就能达到理想的高度。去年习总书记在座谈会上就跟我说,他读过我的《张居正》,好的历史小说就是教科书,但要有两个前提:浓厚的史学修养,深厚的文学修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