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 涂(乐府文化创始人、总编辑)
乐府在8年的时间里,偶然却有规划地遇到了30多位优秀写作者,他们中的许多人在乐府出版了他们的第一本书。这个过程中,我们并没有特别规划,但却形成了乐府的品牌形象——素人出版。
为什么选择素人作者?乐府作为一个较晚进入出版领域的品牌,加之我个人在新京报《书评周刊》的背景,并没有积累太多的出版资源,更多的是关于出版的想法。因此,我们开始做出版时,发现自己并没有能力去找到那些已经在市场上成功的作者。现实情况是,我们只能去做新的东西、新的人。从兴趣出发,我也希望能通过出版表达一些价值观,那就是多样性。
多样性在我看来是最美的、最有活力的,也是能够持久的。在作者层面,我们希望乐府的作者可以展示出他们每个人非常不同的价值取向。乐府与很多出版机构有所不同,我们不锚定某一个特别向度的价值取向,而是在每个作者身上体现出不同的价值。
典型案例。并不是每一个新的作者,每个素人作者都能成功。事实上做新的作者从0~1的过程需要非常巨大的心力或者说照料。有的作者的书可能销量并不多,对我来说会觉得有遗憾,他们是可以有更多可能性的,因为本质上做多样性其实也就是在做可能性。但更欣慰的是他们里面非常多的作者会在乐府或者乐府之外的其他出版机构继续出书,至少他们能出第二本书,我认为就已经是成功的。
我想通过两个案例来说明如何构建书和产品。第一个案例是今年上半年出版的一本书《30岁以后的写作课》。这本书的作者是一群30多岁的女性,他们在过去的五六年时间里跟随作家何大草进行小说写作的学习和训练,最终出了一本合集。从市场角度来说,这本书几乎不可能出版,因为里面12个作者全都是新人,写作水准和内容尺度也不同。但我们还是决定出版这本书,因为它体现了乐府的多样性和对新作者的支持。我们找到了这本书和读者之间的情感链接——30岁以后的女性,她们通过写作课发掘和找到自我的路径。这本书最终在独立书店预售了1000册,后来加印了2000册,在今年的市场行情下,我们把5000册卖完了,可能在年底还能再加印一次。第二个案例是即将出版的一本书《阿宝》,这是一个不认识字的作者,她是一个真正的文盲,但她写了一本书。这本书是通过她对着手机的语音转换,一条一条讲,然后抄写下来的。阿宝是一个1968年生的苗族女性,她的故事是中国甚至全世界出版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文盲写书。阿宝的生活充满了苦难,但她展现了非常高贵的生命过程。这本书有一种极其质朴的力量,它有非常多的故事可以去讲。我们的编辑在编书时,最初改了很多,但最后又把前面几页改回去了,因为不能按照我们理解的传统的图书或文学的行文尺度去修改它。
平凡情感与极致表达。乐府出版的书,其核心是平凡情感和极致表达。书和普通人之间可以有一种比较深的情感链接,可以让专业读者和非专业读者都进入到书里去。极致表达则是回到书的文本,所有能够跑出来的书,其内核是文本的品质。我们出版了许多关于女性的故事,比如《秋园》《她们》和《人生半熟》,它们都是女性的自我讲述。在这个过程中,自我讲述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内核,因为只有形成了一个更强烈的自我,自我完整了,才能变成一个讲述者。
乐府也在重新理解和阐释到底什么是中国。我们出版了《中国故事》《民间故事》《古典文学》《艺术精神》等,这些都是建构传统中国和现实社会之间的链接。我们期待这些书能够像球员一样跑出来,也可以说是乐府构建的所谓素人产品线里很重要的部分。
出版本身并不产生新的思想,但出版可以让那些弱小的、边缘的、刚刚发芽的新声,变得更响亮。这是我们的能力、责任,也是我们的可能性。我们期待通过乐府的工作,能够让这些素人作者的声音被更多人听见。
最后,我想用我们出版的一本小说《绿血》里面的一句话作为结尾:“或许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点绿血,它终将指引你找到真正的道路。”乐府出版这么多素人作者,对我的最大驱动,是感觉他们每个人都在寻找真正的道路,而对我来说,真正的道路就是把他们的道路呈现给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