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丹顶鹤 动物保护 叙事视角
○乔焕江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丹顶鹤早就已经是重要的文化意象,人们从宗教、政治、文化等诸多层面赋予鹤以各种美好吉祥的寓意,丹顶鹤成了象征长生不老、高贵权力或清高品格的文化符号。但符号化的丹顶鹤与人间烟火气仿佛也就渐行渐远,更多时候只是飞翔在神秘传说或某些传统仪轨中的精灵,难入寻常百姓家。直到20世纪90年代,一首名为《一个真实的故事》(又名《丹顶鹤的故事》)的歌曲不胫而走,扎龙湿地养鹤世家女儿徐秀娟为保护白天鹅而陷身沼泽不幸牺牲的事迹,在女歌手朱哲琴凄美动人的歌声里传遍大江南北,以另一种充满深情的相守相望的方式,人与鹤之间的故事再度进入人们的视野。
如果说,《丹顶鹤的故事》所传递的生命激越与凄美结局间的情感转换,仍然内在于上世纪末人文主义、理想主义神话般的深层结构,《守鹤人》所演绎的,却是在当下人们日常生活世界中可触可及的市井传奇。30多年过去,生态环境保护意识已经深入千家万户,人与自然的协调共生,也已经内在于人们对寻常生活质量的追求而成为生命乐章中的复调主题,在这样的时刻,丹顶鹤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再度飞进当下的生活世界,无疑是作者吴志超所要面对的首要问题。
小说从两个青年说起。女大学生许诺,是鹤乡扎龙养鹤世家的第三代传人,她义无反顾转而从头再修野生动物保护专业,自然是缘于对父辈、祖辈守护丹顶鹤事业的认同。落脚南方小城的青年画家陈冬青,也是一个失意的动物保护志愿者,一只受伤落单的小丹顶鹤突如其来地造访,在他灰色寂寥的生活中再度激起波澜。在救治呵护小鹤的过程中,陈冬青和小丹顶鹤之间渐渐产生了亲人般的情感共鸣,就整个故事主体来看,用相依为命来形容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夸张。
落单走失的小丹顶鹤,无意间将两个天南地北的年轻人的命运牵连在一起,故事的主线沿着陈冬青护送小鹤回到自然保护区展开,这显然是一段足够漫长的旅程。
作者没有为故事营造唯美而纯粹的空间,丹顶鹤不再只是人们予取予求的文化符号,而成为需要靠人的善良和智慧加以守护的对象。我们看到,在“送鹤回家”的过程中,因为赌博而倾家荡产差点又再入歧途的黄博,贩卖野生保护动物的崔老大和不择手段的盗猎组织……新的人物和事件不断编织进故事主体,甚至形成新的副线,整个故事情节由此显得跌宕起伏、悬念陡升,而当下时代生活世界的五光十色也被故事的多重棱镜折射出来。
可以想见,正是这种发生在文本内外的人与人、人与鹤之间的情感互动,使得丹顶鹤不再只是外在于人们的文化符号和神秘传说,对丹顶鹤的守护救助同时也成为对人们心灵的自我救赎。最终,黄博悬崖勒马改邪归正加入到守鹤人的队伍,而小鹤“无心插柳”的“穿针引线”,更让陈冬青和许诺跨越千里结为志同道合的眷属。
善恶有报、皆大欢喜的结局,符合中国大众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审美心理和价值期待。吴志超的小说基本上全是采用普通人平视的叙事视角,讲述当下正在进行着的生活世界中每一个平凡你我都可能会遇到的命运遭际。这种朴素的叙述,使小说既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感,也没有脱离日常生活的陌生感。
就此而言,《守鹤人》将远离人们视线的绝美风景重新拉回生活世界,不啻是又一次成功的文学尝试。小说中,人与鹤相望相守的主题,不再只是某种可望不可即的极致高度,而是在与周边人现实遭际的连接和亲近中,同时赢得了生活世界的宽度。
足够宽阔的生活世界,是诸多崇高理想或纯美境界得以扎根生长的现实土壤;趣味盎然的故事空间,时代感强的现实场景,更容易使读者产生切身的代入感,在情节充分展开的过程中,人们自然会获得更多与美和崇高相遇的机会。
如今,《守鹤人》在纸质出版后又荣获“2023年度中国好书”称号,这无论如何都应该看作对网络文学潜能的一种验证。读者的口碑永远是最好的评价标准,也正是经由他们的点赞认可,丹顶鹤才真正飞入千家万户的寻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