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是用来流浪的”，这是张洁一篇旧作的题目。大概再没有什么句子，会比一个作家曾经倾注心血的作品更有资格成为她生命的注脚。当年，69岁高龄的张洁，为了写这部小说，还特意登上秘鲁4300米的高原寻找原住地的居民，了解印加文化。近些年，年岁渐长的张洁老人，暌违文坛多日，淡出公众视野，并无巨著问世，但这并不表示她失去了创作的活力。就像在《流浪的老狗》一书的前言之中，张洁写道：“谁能说摄影不是另一种形态的小说？很多时候，一幅摄影就是一篇言之不尽的小说。”按照这样的思路逻辑，我想说，旅行、在路上、让灵魂一直处于流浪的状态，或许也是跟文学创作一样，内涵丰富的生命体验方式吧！

　　自比为“老狗”，是一种勇气、智慧、幽默、豁达，活到一定年岁后的大彻大悟，既是自我批判，也是自我肯定。特别是张洁认定“流浪”就是她最倾情钟爱的生活方式，这大概是她从小在战乱中总寄人篱下或逃难途中的童年记忆在成人世界里的映射吧。

　　拜读该书并写下此文时，正是2013年国庆长假，喜见脱离温饱之虞的国人多半选择旅游来作为放松心情、享受生活的度假方式。可是，屡屡看到媒体上报道的游客们动辄垃圾满地、一哄而上、伸向文物的“咸猪手”等不文明现象，甚至不懂礼节、规矩，被国外人斥为“土豪”，不由得开始感叹，越来越多的人的确正在意识并体味到旅行带给自己的精神愉悦和享受，可是，他们并未将其上升到一种洗礼灵魂、提升境界的高度。换言之，如果把旅行比作一盘美味佳肴，恐怕一般人只闻到了香味，却没有尝出其中的丰富滋味——也许是寻找心之所依，也许是寻找魂之所系。“如今比萨到处是高腔大嗓、惊得鸡飞狗跳、惹人频频侧目的某国人——哪国人？你懂的。”看到这段文字，不禁让人想起前几天新闻中国人在比萨斜塔前的草地上吃快餐的消息。国庆节出行的大部分人，都是V字手势拍照，或者走马观花，甚至去留下到此一游的墨宝，哪里知道，旅行，其实是放逐在城市生活里逐渐变得僵硬的灵魂。

　　《流浪的老狗》的文字间已经少见华丽的辞藻堆砌，也没有文艺青年那种故弄玄虚的煽情，张牙舞爪式的炫耀，反而有种那个年纪的人特有的，经过沉淀和提炼过的芳华，像白粥一样，清淡养胃。

　　对于70多岁的老者，旅行的意义，已不再是年轻人的那种充满好奇意味的探索，相反，是一种对于人生诸多经验和见识的验证和温习。在她饱览人事的眼里，更容易去发现一些人心的美好，比如在旅途中帮助过她的异乡人，在她温婉的笔触的描述下，显得格外动人，这样的旅行，充满了脉脉温情，充盈着生命最真实最值得回味的故事，比美景本身更值得书写。

　　《流浪的老狗》张洁著/译林出版社2013年8月版/38.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