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 渠竞帆

　　版权代理是实现图书版权贸易重要的一环。在英美国家，活跃的文学经纪人成为版权贸易的重要推手。在国内，版权代理公司也在发挥着重要作用。近日记者采访了两家在中国图书市场上较为活跃的版权代理公司，晒晒它们版权贸易的成功经验供业界参考。

　　依靠王家卫的知名度 实现《繁花》版权输出

　　根据上海作家金宇澄的代表作《繁花》改编、由知名导演王家卫执导的同名电视剧，近日上线中国各大电视台和流媒体平台，上海籍名演员云集、斥巨资购买插曲版权、每个人物的往事等相关话题引发全民热议，带动又一波重读《繁花》热潮。这波热潮是否会带动《繁花》进一步的版权输出？围绕此话题，记者日前采访了金宇澄的翻译版权代理人、群岛图书品牌创始人彭伦，并由此延伸到群岛图书创立7年来代理作家版权以及为中国文学版权输出进行的路径探索等话题。

　　群岛图书从2017年创立至今，代理的中国作家有金宇澄、小白、双雪涛、郑执、林白、邹静之、那多等10多位。

　　彭伦表示，最初想到金宇澄的《繁花》版权，是因为好友、上海作家小白的推荐。2017年，彭伦离开上海九久读书人文化实业有限公司以后，创办了“群岛图书”这个图书出版品牌，主要策划出版现当代外国文学作品，做了一年左右，他意识到中国作家的国际版权是一大空白，需要有熟悉国际出版业和版权市场的专业人士来帮助他们管理作品版权。而这一业务对版权代理人来说要求很高，一方面要有文学出版经验，另一方面要在国际出版界有人脉。而他自己多年来一直从事版权引进工作，认识了世界各国众多文学出版社编辑和文学经纪人，可以一试。2018年，他首先找到了好友小白。小白的长篇小说《租界》曾售出德国、美国和意大利版权，他的《封锁》2018年获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彭伦代理小白的《封锁》翻译版权后，小白建议他联系金宇澄洽谈《繁花》的翻译版权。经过面谈，彭伦获得了金宇澄的认可，开始代理《繁花》的版权。

　　彭伦表示，《繁花》的版权输出存在一些挑战，它篇幅较长，同时因为使用了大量沪语方言，对译者翻译也很有挑战性。但作品写得好看，文学价值也高，实在值得向各国出版社编辑推荐。据彭伦介绍，金宇澄老师几年前曾在瑞典著名汉学家马悦然的介绍下，邀请美国翻译家、蒙特雷国际研究学院教授陶忘机（John Balcom）翻译了《繁花》的部分章节。所以他开始代理《繁花》时，已经有了《繁花》的英文样章。不久他听说美国著名文学出版社FSG的编辑杰里米·戴维斯（Jeremy Davis）想出版中国小说，便联系上戴维斯，向其推荐了《繁花》。果然，戴维斯很感兴趣，还找人撰写审读报告。更令戴维斯兴奋的是，作为王家卫的影迷，他得知王家卫导演将改编拍摄《繁花》影视剧。早在2013年《繁花》出版刚半年，王家卫就找到金宇澄，签下了《繁花》影视剧改编权。

　　恰好在那段时期，金宇澄介绍彭伦和王家卫导演在上海见了一面。彭伦灵机一动，问导演近期如果会去纽约的话，能否与FSG的编辑戴维斯见一面。王导爽快地答应了。不久，戴维斯如愿以偿在纽约见到了偶像，也了解到导演对小说《繁花》的看法和推荐，很快就向彭伦发来了购买《繁花》全球英文版权的报价。

　　FSG出版社创建于1946年，有70多年历史，是美国文学出版业的一颗明珠，旗下众多作家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普利策奖和美国国家图书奖。由于FSG作为行业标杆的国际影响力，《繁花》迅速引起各国出版社的关注。法国、德国、日本、西班牙、意大利、芬兰、挪威的不少出版社纷纷与彭伦联系，索要《繁花》的阅读资料和书稿。日本著名翻译文学出版社早川书房在FSG签下版权一周内迅速签下《繁花》日文版版权。早川书房出版过很多翻译文学，其中包括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石黑一雄的作品。

　　之后，彭伦借王家卫去巴黎之机，邀请王导与伽利玛出版社社长安托万·伽利玛和外国文学主编见面，又促成了《繁花》法文版版权。“这足以说明王家卫作为世界级大导演在国际出版业的号召力也很强，同时，他也了解哪些外国出版社适合《繁花》。他们将来或许对《繁花》影视剧的海外发行也有帮助。” 彭伦如是表示。

　　《繁花》日文版已于2022年1月出版，韩文版于去年10月问世，法文版将于今年10月出版。

　　谈到版贸输出，彭伦表示，群岛图书主要做版权引进，而国际出版市场对中国文学的需求还需要时间去开拓，版权输出在短期内还难以成为一门“生意”。对他来说，版权输出的根本目的是“服务中国作家”，帮助他们寻找到适合其作品的专业出版社和优秀编辑。“中国作家和出版社还不太了解国际出版业，有能力代理作家翻译版权的人其实并不多。”从2021年开始，彭伦还与上海译文出版社合作，在该社成立了国际版权中心，联手拓展版权输出工作。

　　谈到创立群岛图书7年来的感受和经验，彭伦说，我们一直希望作者能够认同我们坚持的“宁缺毋滥”的工作原则，因为作家的作品一旦翻译出去，就会在目标市场上有销售数据，如果销售不好，或者出版社根本不花精力做推广，就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以后即使有其他出版社想引进这个作家的书，他们看到之前出版作品的市场情况，也会有所犹豫。 

　　在选择海外出版社时，彭伦会重点关注出版社和编辑的专业度，为作者选择专业的出版社和对作者作品有热情的编辑。彭伦表示，目前国内的版权输出存在只重数量、不重质量的现象，这有损于图书在海外的影响力。版权代理人应了解某个地区市场有哪些出版社出版翻译文学，再进行有针对性的推荐，这是他们日常的工作模式。

　　谈到未来的工作，彭伦表示，希望更多关注女性作家和年轻作家的长篇小说，因为许多外国出版社的编辑希望看到中国年轻一代，尤其是女性作家的作品。

　　专业化分工及多语言背景 助力锐拓传媒扬帆远航

　　锐拓传媒公司（Rightol Media）自2006年创立至今，已与国内外数千家出版商建立合作，累计实现了超万种图书的版权贸易，业务类型也从主要面向中国内地的版权引进，拓展到覆盖全球近30个国家和地区的环球版权贸易。作为前不久2024北京图书订货会上为数不多的参展版代公司，锐拓公司出现在4号馆展台。就图书版权输出方面有哪些新变化，记者采访了该公司版权经理白明柔。

　　白明柔介绍，随着我国在世界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关注到我国图书，在国家鼓励原创图书出版的政策推动下，原创图书质量越来越高，逐步影响国际出版市场，尤其是亚太图书市场，比如韩国、泰国、越南都是锐拓版权输出的主要地区。他们关注中国主流网站的热门图书及权威奖项的获奖作家、作品；也会随着改编电视剧在海外播出，投身到原著图书的版权竞价中。白明柔表示：“在版权输出上，锐拓一直坚持走商业化版权输出之路；也在和海外出版方的合作中，逐步转变了他们依靠中国政策和资金支持进行版权输出合作的观念。受限于市场规模，虽然仍有版税较低的合作项目，但数万乃至10余万元版税收入的合作项目已不再鲜见。”中国文化“走出去”，既是出版社的社会责任和文化担当，也是摊薄创作成本、创造版权收入的重要途径，国内出版社对此有很强的合作意愿，锐拓也有充足的市场信心。

　　自2020年大力拓展版权输出业务以来，锐拓目前年输出品种已达200余种，输出品类主要包括科普漫画、少儿绘本、当代文学、热门网络文学及国创漫画等，重点输出版权的图书包括：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预防手册》版权输出至20多个国家和地区；曹文轩的《寻找一只鸟》版权输出到韩国；池莉的《她的城》、格非的《边缘》版权输出到俄罗斯；人气漫画《狐妖小红娘》《等风来不如追风去》版权输出到泰国；国外对艺术创作领域的选题关注度亦有所上升，《遇见水彩：零基础淡彩画入门技法》《奶油感立体油画棒手绘教程》《概念·手绘：幻想人物》《漫画新手入门，这本就够了》等多部中国原创绘画技法类图书也通过锐拓在2023年实现了版权输出。

　　锐拓目前有近百名员工，其中专业版权经纪人60余位，熟练掌握10余种主流语言，主要根据专业语言背景划分为国内业务部、亚太业务部和国际业务部，并负责对接相应国家和地区市场。各位版权经纪人能够以母语与当地市场保持紧密联系，深入了解各国图书市场需求；负责对接国内出版社版权输出的工作人员，也会积极投身订货会、书博会及地方性书展，增加对国内原创图书的了解，与国内出版社编辑同步海外市场对版权输出图书的反馈。例如，随着《三体》的海外火爆，科幻文学在海外关注度较高，但存在篇幅过长的问题，由此导致海外审阅评估难度较大，国外出版时也会更加谨慎。除了内容篇幅，海外市场出书的节奏以及出书的常规页数也有不同特点。这些信息在与国内合作方交流时，会与他们同步，他们如果愿意，会在不影响故事性的基础上作出调整，将更符合当地市场需求。版权顾问与出版社编辑在不断交流中，可以拉近彼此距离，形成“走出去”的合力。这种专业化分工和多语言背景成为锐拓版权输出取得快速发展的重要保障。

　　此外，白明柔认为，出版社如果在选题阶段考虑国际市场需求进行策划，就能进一步降低版权输出门槛。目前此类操作在国内出版社中还不多见，而欧美国家出版社通常在选题策划阶段就把出书计划同步到海外市场，甚至根据作品在海外市场的反响决定后续出版计划，因此一本书刚面世就售出多个国家和地区版权并不鲜见。这就像好莱坞在电影剧本创作阶段，就考虑到吸引中国观众，往故事里加中国人物或在中国取景拍摄部分情节。

　　据悉，锐拓近年来除了版权引进和版权输出，也在大力拓展环球版贸业务——将某一海外国家的作品版权销售到另一海外国家。为实现未来版贸国际化发展这一目标，锐拓也有不少新动作：一是加强了国内外出版商的高层互访，先后派员前往泰国、韩国、意大利、德国等地走访交流，充分建立互信，开展深度合作；二是积极走访各国驻华大使馆及在华文化中心，获取当地出版市场一手信息；三是除了积极参加国内书展，在法兰克福书展、博洛尼亚童书展等国际书展平台设置展位，进一步提升锐拓品牌在海外的知名度；四是大力加强办事处建设，目前已在北京、广州设立分支机构，首个海外办事处亦落户意大利博洛尼亚，拟于今年正式开业。未来，锐拓还将在更多国家和地区创建海外办事处，构建国际出版的全球化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