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珠（记者）

　　决定采访并书写老愚，一部分原因是，我是他多年来的读者，从他2009年起开创以“剃刀边缘”为名的专栏，我便陆续跟读至今日。他的文字总是蕴涵一种力量，干净而不掩饰，犀利而不刻薄，深刻而不做作，虽然他下笔常常是对世态不客气的批判，读者却能在行文背后读到他下笔的深情。也许因话题的广度和写作的深度，以及这种动人的力量，他的专栏在去年获得亚洲出版人协会评论大奖。

　　虽读了他几年的文字，却从未刻意了解这个人。等到他的文集《在和风中假寐》出版，才翻见介绍文字，说他属兔，秦人，1963年出生于周朝故地的陕西扶风，1985年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在多家大报和新媒体辗转工作过，后成为专栏作家，如今是FT中文网、新周刊等媒体的著名专栏作家。而我的这个采访，与其说是采访，倒不如说是作为读者对作者书写的好奇心的探寻。

　　就“老愚”这个笔名，他做过正式的释义：不通人情世故，一愚到老。而在书的序言中，他也对自己的书写做了交代：“（年青时）从敌对的氛围里突围出来，一直徘徊在锋利的剃刀边缘。在许多人眼里，我是不合时宜的人，他们以讥讽的眼光视我，以为我会被生活驯服成一只绵羊，发出比他们更乖巧的叫声，但他们错了。”他的老友和校友、FT中文网总编辑张力奋也说过，老愚是个性情中人，说话爱得罪人，恃才傲物过，也遭受过不公平待遇，但经过青年的磨难和岁月沧桑，老愚的面孔渐渐温润，坏笑的时候会透出慈祥感，对生活的愤怒感终于沉淀为文字中的深沉。

　　其实读老愚的文集，是有些惊讶的。《在和风中假寐》除了收录他书写社会的部分专栏文集，更多的是有关他的生活和内心的思考，写作时间也在文末一篇篇注明。比如他写在农村生活的童年，写敏感的少年时期，他经历生父的抛弃，母亲操持生活的艰辛，以及与继父一起生活的那些岁月；比如社会中那些无道德的生活场景，那些在我们心中曾经滋生却很难坦然写下的恶，以及对周围人的别样看法，他也坦然地写了下来，诸如此类，看着看着你会替他担心，这样不加隐藏地把自己敞开，不怕会伤到自己吗？

　　“我没那么担心，我的文字都是真的，与我的生活是一致的”，老愚很干脆地回答。“这本书并不是风华雪月的情绪化的表达，而是要给读者看我的成长轨迹，在这么一个魔幻般的现实中，在人性的黑暗中，一个人如何保持内心的平静，也算是我的自白书。”

　　“写专栏的自由度很大，尽管有过磨难的青年时期，理想也曾幻灭过，但专栏的写作化解了我内心淤积的很多情绪。我把内心的东西一股脑儿都端了出来，不加矫饰地写下来，这种卢梭式的写作，一开始还怕别人看着不舒服，没想到很多读者都还喜欢。”他说自己年青时，曾试图用文字营造和虚构一种意象和生活，但当进入中年——在老愚看来中年是人生最“惊涛骇浪”的阶段，写作就变成了内心的表达，与其说是写给读者，不如说是写给自己；与他人的评价相比，他更为关注自己的内心，更在意自己的表达是否有价值。也因此，“如果说要告诉我的专栏读者些什么，那就是，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要伪装，要真实地面对你的内心去生活，做到虽然很难，但不做的话，人生毫无价值。”

　　老愚不是个写东西弯弯绕的人，这可以追溯到少年时，母亲就担忧过他口无遮拦很难处世，他说鲁迅在骨子里影响了他——他对一切存疑的态度，他思考和生活的方式——不过，如今的老愚认为“读多了鲁迅不好，他的行文方式太苦涩，很多文字是作出来的”。中年的他更推崇周作人和沈从文，周作人的平和冲淡，沈从文的原创性力量，都是他看重的。有人说他的文字有莎士比亚式的优美和刻薄，他把这句话当作读者的期许，期望努力写出自己满意的文字。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他就以灵气飞动、意象斑斓的散文，赢得了新生代散文代表作家的名声，几年专栏写下来，有越来越多的读者，把读老愚文章当作使自己放松的手段。

　　“石榴在空中碎裂，流汁改变了大地的形状。”写在扉页的句子，或许表现的正是老愚的自我期许。

　　《在和风中假寐》老愚著/新星出版社2012年5月版/28.00元